月正中天,清风袭来。夜空中半天乌云也无,山间亦是清冷之色。
周遭无人,天地寂静,仿佛只余师徒二人。
云饮冰提气一跃,直蹿半空之中,提气跃下,向墨如渊拍出一掌。
墨如渊一甩拂尘抵挡,将云饮冰的手臂架至身前。交手一瞬,云饮冰便有所察觉,墨如渊的真气源源不断,似来自天地一般永不枯竭。
方才尤瑜无意间击碎朱砂扣之后,云饮冰感觉到身上一个巨大的桎梏已被卸掉,她此时体内气息沛然,但与墨如渊一比,可实在算是相形见绌了。
若是拼力,云饮冰胜算不大。
墨如渊稍一使力,云饮冰被弹了开去,她没有再度发难,而是向后撤去,直跃出悬崖之外,御风落到了相邻的山峰上。
冰剑旋出,阵阵剑其随风涌至墨如渊所在山头。霜雪剑刃在月色下有着冰冷的色泽。
墨如渊不慌不忙,拂尘一卷,冰剑登时化为漫天飞雪,落在山石与树上,一时分不清是月更皎洁,还是雪更纯净。
云饮冰见状收剑,双掌运气,将一团空气于掌心揉搓,气流汇集,越发壮大,逐渐形成太极浑圆之图样。每一次气流旋转,这太极图都便大一点,直似一堵墙一般。
月光之下,一切都被映照得十分清晰,又充满了冷意。
墨如渊在另一个山头看到,拂尘一举,朝天指去,而在她的头顶,在半空之中,也出现了一个太极八卦图案。
云饮冰所立山头略低于墨如渊的山,所以她便仰头望去,神情安静。
像是在望月,又像是在望墨如渊。
墨如渊如冷月一般,高悬在天,千秋不改。她触不可及的是月亮,还是墨如渊?
她心生感慨,却又觉得内心通透不已。百感交集,便轻喝一声,只把手中生成的阴阳图向前一推。
墨如渊拂尘轻扫,头顶上的太极图同样颇有压迫性地降了下来。二者冲撞一处,发出巨大的声音,周遭草木被这气流波及,尽数拦腰截断;然而那两座八卦图又彼此僵持着。
云饮冰手中化出冰剑,剑尖点在地,稳住身形。
虽然她无法清楚地看到墨如渊的身影,但想必墨如渊也正在支撑着。
云饮冰额头汗水滑落,不过她并不觉得疲惫乏味,相反,魔人血脉之中的豪气使得她越发亢奋,如此打斗,这般对手,痛快淋漓。
云饮冰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她的神情平静,心念却是越发焦急。
心催气流,运转愈急,分明是万里无云的晴夜,两人头顶的山峰,生生被气流凝出了两大片乌云,乌云随风移动着,边缘越发接近了,伴随着狂风,彼此试探——
云饮冰闭上双眼,感受气流于丹田之中涌动,随后涌向浩瀚苍穹,风起云涌。
“时辰到。”她暗道一声。
两朵乌云相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当轰隆隆的雷声从地平线传来时,时机已到。云饮冰双臂一扬,冰剑脱手而出,她所造出的八卦图与墨如渊的八卦图互撞,两道至极力量恰似炸|弹爆炸,飞沙走石,天地失色。
乌云散去,风沙既定,月光如旧。
云饮冰站立山峰之上,仰头望去,只见对面高峰上,那道绝世身影端立,周遭岩石早就碎了个七七八八,山间草木也被清理一空。
云饮冰心头喜悦,她纵身飞至墨如渊所立之顶峰,站在墨如渊身前。她想要严肃一点,可是只要她一开口,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一般。
她唤道:“师尊。”
墨如渊的神情无波无澜,只是眼睛在夜色里发亮。她久久凝视着云饮冰,随后说道:“阿冰,今日一过,以后就有所不同了。”
云饮冰微怔:“请师尊明示。”
墨如渊却只是转过头,望向远处黑暗之中无尽的山峦。过了一会儿,她又看着云饮冰,然后走近了一步。
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世界在沉寂之中,云饮冰恍惚地感觉,她们并非立于高峰之上,而是在一切的顶端。
云饮冰心脏砰砰直跳。
墨如渊来到云饮冰面前,她面容沉静,好似无所思无所求,又好似已经下定了决心。然后,她略微抬起头,轻轻地在云饮冰额头上吻了一下。
落下吻的地方,恰是魔纹所在。
云饮冰轻声问:“师尊可会后悔?”
墨如渊说:“做了,便没有后悔的道理。”
云饮冰垂下眼睛。过了半晌,她说:“师尊既然不后悔,阿冰自然也不会后悔。”
她伸手,拥抱住墨如渊的肩膀。
单薄瘦削的肩头,还有细长优美的颈项。云饮冰也许想到了很多,也许又什么都顾不上想,她略微低头,将嘴唇贴在了墨如渊的嘴唇上。
云饮冰曾经幻想,墨如渊的嘴唇或许如雪花一样冰冷,像原始道君坟前的梅花,于风雪之中绽放,随后在体温之下缓慢融化。
但一切都比云饮冰所想象得要更加温暖与柔软。并且,极为难得的,云饮冰在墨如渊的面前感觉到一种慌乱和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
墨如渊的神色依然平静不惊。仿佛她们是在修炼一种古怪的心法,又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某类仪式。她离墨如渊这么近,尽管她并没有打败墨如渊,她也无法摘下天上的月亮。
那么,现在的她,又所求为何?
她真的能够得到她所渴求的一切吗?
天地无言,冷月为证。云饮冰站在高峰之上,亲吻着她本该敬重、爱戴,随后暗算、杀害的师尊。
在她全然意乱情迷之前,云饮冰退开了。
墨如渊的唇在月色下仿佛有一抹水色,但却又看不清楚。两人彼此站在高山之上,任由风吹拂其衣带和头发,云饮冰现在觉得内心平静而开阔,魔界的那些破事,还有方才一点淡淡的愁绪好像都已经被她所抛到了久远之前,已经不足以使她发愁。
大概这就是修道的妙处所在。
墨如渊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云饮冰问:“师尊,我们要回飞瑶山吗?”
墨如渊摇头:“不,我们留在议事堂。中秋节快到了,仙门聚餐赏月,我虽无意这类热闹,但也不可缺席。”
云饮冰下山的时候,还在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从与尤瑜交手,到发觉朱砂有异,再到与师尊交手,都好像一场幻梦一般。
她甚至在想,墨如渊可否知晓,她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仙门弟子为墨如渊师徒安排了两间客房。此处房间宽大又敞亮,简直是标准间了,比飞瑶山上的石室要好得多。
墨影与云饮冰睡在一间房里。熄了灯之后,墨影在黑暗之中忽然问道:“师妹,你可是有心事?”
云饮冰翻了个身,道:“没有。”
墨影轻叹了口气,不过没有追问。
云饮冰睡着了。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梦到墨如渊,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又梦到了天地异象,大地裂开。云饮冰跃入深渊,立在日晷之上。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姐姐”,一回头,便看到云漱雨像女鬼一般漂浮在黑暗的深渊之中。
云饮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去看,只见云漱雨脸色惨白,好像已经没气了。而身后有无数树枝一般的枝条控制着她,而这些枝条连在一个无法看清楚身形的庞然巨物上。
庞然巨物的枝条开始抖动,大地随之像地震一般开始剧烈震动,云饮冰站立不稳,从日晷上坠落下去,落到无尽的深渊之中。
醒过来的时候,云饮冰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不过,中秋将近,整个仙门都洋溢着快要过节的愉悦气氛。
多年以来,仙门与魔界的战火不停,逢年过节,也无法好好庆祝。墨如渊出关之后,双掌打死魔尊长子与次子,为仙门换来了短暂的平和。
适逢中秋,再加上论道比武盛会也圆满结束了,这场中秋佳宴,自然该大肆操办。
墨影挽着云饮冰的手,在仙门的厨房到处乱窜。一会儿去这个灶台上摸两块刚烤制出来的月饼,一会儿去那个水缸里捞出一把**带着叶子的菱角。云饮冰不爱瞎凑热闹,只是推脱不过墨影这般热情。
仙门中人,对于飞瑶山的人总是格外热情,除了非将她们喂饱,口袋里也要塞满了才放她们离开。两三天里,云饮冰在厨房中吃了不少好东西,吃得她都要消化不良了。
到了晚上,云饮冰本想再与师尊谈一谈,那日在月下的亲吻,在她看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料天色刚黑,云饮冰下榻的客房就冲进来一群仙门的女道子,为首的正是真真。这群女孩年龄都不大,说是那日看云饮冰与尤瑜师姐比试,心生敬意,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有的要她签名,有的又说要给她庆贺,说来说去,归根结底,原来是要将她拖出去喝酒。
这回,真真不知从哪又搞来了几坛酒,不同于之前淡而无味的酒,这酒后劲极大,把云饮冰喝得云山雾罩,差点没能回去。真真把她送回了客房,云饮冰外衣都没脱,倒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次日清晨,也就没能顾得上与墨如渊谈话。
阿冰:师尊,你可知道你之所为,意味着什么?
师尊:(迷茫)啊?难道不是说明我们关系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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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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