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成蹊母亲那通语音通话,大体意思就是成蹊爷爷年纪也大了,这些年年节上,清圆来季家也看到的。老爷子就这么一个男孙,原本季家就是想着等成蹊升上主治,双喜临门,正式跟栗家父母提亲的。
这个节骨眼上,季母原话:“还是希望你们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他那头,我和他爸爸也正经批评过的。”
到了诊所,等着医生给小猫做健康体检的工夫,栗清圆跟好友把这段一说,孔颖听着鼻孔出气,“什么叫别意气用事啊?拜托,你儿子出轨了哎。你就该问她,你有个女儿碰上这样三心二意的男生,大妈你是不是也这么劝自己的女儿。”
孔颖说着依旧觉得不解气,“跟你说,出轨就是出轨。别扯什么精神、身体的区别,论迹不论心不是这么用的。”
栗清圆点的奶茶外卖到了。这家诊所她常常陪孔颖来,宠物医生及护士几个也都相熟。正巧饭点上,她把随机买的几杯奶茶分给护士小姐姐,最后一杯奥利奥奶茶是孔颖的,芝士奥利奥碎分装开的。
孔颖板着脸接过,看清圆一脸平静的样子,有点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坚决分,那么此刻她的骂便是程序正义;如果清圆一时心软了,回头他俩再和好了,那么她就有点里外不是人的嫌疑了。
栗清圆自己什么都没点。她是被出门前的焦屑给齁住了。坐在边上看孔颖撕分装杯的封口,再听孔颖问她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分手就分手了,他的电话我都不想接了,他妈妈的就更不会当回事。”
孔颖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原则上,清圆就是这样的。看着不声不响,她只是不爱争强好胜,里子里很清醒,也很固执。
七七的健康体检还算良好。因为清圆捡到它的那天是她的生日7月7日,孔颖就随便取了个诨名,七七。
相熟的方医生说还是有点肠胃应激,开了点药,回去观察一阵,等体征再平稳些可以过了打疫苗及驱虫。
孔颖是个爱宠狂魔,她那点工资及手工外快全养活这些动物了。方医生听了这只猫的由来,便给她建议,里仁路那边是有流浪动物救助站的。或许她们可以再回去联系救助站人员。
孔颖看着笼子里皮包骨但乖顺的七七,想了想,还是坚持再养一段时间。“等它再结实点。”
方医生会心点头,出来的时候护士正好把他的那杯奶茶送过来。顺势,他谢过请客的人,也看出栗小姐情绪不高的样子。
孔颖:“失恋ing。”
方医生戳奶茶封口的手不觉一顿,不知道是柠檬茶太酸还是他喝得太急,总之呛了好几声。孔颖见状,不禁打趣方医生,“你表现的太明显了啊。”
方医生这个人有点腼腆,当即耳根子红了,瞥见栗清圆在边上无甚所谓的样子:她好像每次来都是陪衬的自觉,不多言,无论说什么都辩不过孔颖。有时更是在边上忙自己的工作,好友说可以走了,她便收拾东西,拎包就走。他上回请她们喝东西的,这一回即刻还回来了。
被好友当众拆穿也不要紧。仿佛既定事实面前,她无从辩驳。
“你还好吧,栗小姐?”他不禁开口,问候了她一句。
栗清圆站在孔颖半步之后,微微点头,她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失恋,其实不必要这么认真的“节哀顺变”的。
这次的诊费是栗清圆出的。
从诊所出来,孔颖拎着七七的笼子,几乎追她的地步。
“你慢点啦!后面没有人追你。”
栗清圆怪好友还好意思说。“是,我失恋了。用不着你大喇叭地喊。”
“切。不是想给你找副药疗伤嘛。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人家方医生算盘珠子都快蹦你脸上来了吗?”
“别闹了。”栗清圆没什么心情聊这些,“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拿新人疗伤这一套的。”
孔颖慢慢追上来。闺蜜总是要不中听的,“新人疗伤确实不适合你。而且很明显,方医生也不是季成蹊那路的。”
“……”
“他把你吃的死死的。”这么多年,包括高中那会儿的单相思。栗清圆真的整整喜欢那个人十年。
“死不死的,我也提分手了。”
孔颖啧嘴,这两天,清圆除了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故作清醒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了。“是,你提分手的。可是你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你没过去呢,你还想着他。栗清圆你别不承认,你看看你的一双眼睛,到现在还肿着呢!”两人见面前,向女士给孔颖发消息,无论如何,希望小颖多劝劝圆圆。你们孩子间好商好量,她是不肯朝我跟她爸爸坦白心思的。
诊所的玻璃墙上映着她们的影子。栗清圆凑近些看自己,只看到个模糊笼统的身型,她看不见自己的眼睛,自然更看不见自己的心。
“他昨晚给我发了好几封邮件,因为我把他微信拉黑了。他说对不起,也说舍不得,更说想我……我看着那些个对不起、舍不得,尤为地觉得割裂。我和他这么多年,他都是骄傲的,甚至我觉得他比我爸当年更意气风发。可是,他一一罗列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看完后我发现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今天他妈妈又出面说情,好像我真的矫情了,也罔顾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小颖,我是个怪人,即便他说什么都没有,我们也回不到原来了。我心里有根刺,你知道么,他当真还爱我,为什么不具备排他性,为什么会那么暧昧地回应别的女生,我不懂……”
“是我和他一样,也不够爱对方了?”
*
“你说呢?”
冯镜衡把家里那摊子事交账后,直奔他今天约了谈事的酒店。午餐会议转场到雪茄室,整整三个小时,有律师陪同的一个多方合议算是告一段落。
系由冯镜衡父亲参股的一份股权转让出了点官司,他出面替父亲应诉。律师这头答得还算轻松,现在舆情也是倒戈向控诉方。总之,一应程序、第三方检测报告都没有问题,不外乎费些时间罢了。
与律师那头分手,冯镜衡回公司取些东西。正巧助手杭天下午休息没进公司,二助那个新来的女员工给他打电话,电话里想跟冯总再请一周的事假。
他的两个助手行政人事这摊,都是冯镜衡说了算。二助如果有事,跟一助商量,彼此互摊消化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二助已经请了一周假了,她私下找过杭天,杭天的意思,这么长的事假,他确实做不了主了。你直接问老板吧。
岂料这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紧赶慢赶地,撞到了老板的枪口上。
什么润色都没有。星期日下午两点,外面恨不得热得快化了的地步,人也困出天大的脾气,这位新来的二助,冯镜衡人都没认清面孔呢,张嘴就跟他再请假一周。
“冯总,可以吗?”
“你说呢?”
对方沉默。
就在冯镜衡把手机扔到办公桌案上,想让她去找杭天交涉。
岂料对方听到老板哐当的动静,当即来了句,“那冯总就当这通电话是我请辞的吧。”
晚上,冯镜衡在沈家饭店这里应酬。沈罗众也在店里,他们那头有老友在这庆生。冯镜衡过去待了一杯酒的工夫,席上先前几个聚首的插科打诨起来,说老沈最近风生水起人面桃花的,这是一网打尽了?周五那位猫小姐。
冯镜衡全程没落座,沈罗众说话时,他正把手里的分酒器与二钱杯搁回桌上去。只听老沈道:“你们闲不闲啊,还没翻篇呢!”
损友支招,说老沈就是太君子,守着个来来往往的馆子,连个小姑娘都捞不着!
沈罗众揶揄,他开饭店的又不是人口买卖的。况且,那晚她就没肯给我微信啊。我给了她名片,很显然,没下文是最不争的答案。
损友急了,那找呀。凭你老沈找个人出来,有什么难?
沈罗众懒得同他们起兴,他说的他们没明白,他们说的他也不稀罕。
闹哄里,冯镜衡的手机来电。他拍拍今晚的寿星,示意他们玩得开心,他那头还有事。
他与老沈一道出包厢的,二人闲谈了几句。
杭天过来时,瞄到的自家老板一身酒气,却神采奕奕。杭天心上盘算着,他来着了,大佬此刻心情不错。
冯沈二人作散。
杭天这才和老板说上话来,他是来接应冯镜衡的。主雇二人回自己包厢,冯镜衡安抚了几句,便把接下来的牌局交代给助手了。明面上他是还有公务去忙,实则,他是回去“躺尸”了,累得跟狗一样,眼皮直粘。
杭天趁着送老板出来之际,“顺便”提了一嘴二助那事。冯镜衡压根没记这一茬,盛夏天里,二楼听雨的一段廊道里两边挂起了厚重的纱帐,风与光从外头透泻进来,穿行在里头的人染一身晦暗的红与黑。前头的人漫不经心知会跟随的:通知人事部再拟新人吧。
杭天即刻啰嗦起来,说小祝母亲病了,还不轻的样子。“她这份工作三面才进来的,要不是真的出了天塌的事,也不至于敢硬刚您说不干了。”
冯镜衡是个异类。他不吃奉承那套,同样,也不会下属冒进几句,他就真的记仇地为难人家。关键在于,他招人手是分工明确的,既然不行,那就挪窝。他没工夫听任何人间疾苦。
他打发杭天来,是帮他挡拆的。眼跟前,臭小子倒是追着他跑出来求情了,“嗯,依你说怎么办?”
杭天聪明就聪明在他很遵从生存法则。什么时候都笑脸迎人,也很摸透老板的性情,“您人都没记住她呢,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不对付。要不是真遇到点事,谁又愿意丧眉搭眼的呢。她回头都给我哭了,也知道不应该那样冲您。我的意思是,要不再给她一周的时间,缓缓,相依为命的母亲生了病,谁都难镇定的。主要她也是通过您亲自三面进来的,再从头招一个也未必能这么快上手。”
老板妥妥的上位者思想。显然,杭天最后一句话没说到老板的点上,“她实际也没达到我要求的上手。”
杭天再参详一句,“老大,您用她是一层,我和她合作也是一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原则上,要磨合的也不止您一个呢,我还蛮眼缘这个‘合伙人’的,实在话,不想又和别人磨合。”
臭小子嘴碎得比咖啡机打发的牛奶都密。冯镜衡懒得听他叨叨,抬脚就走。
最后生机了,杭天追着问,“怎么说啊,老大?”
“进去打牌。不赢不输,就算你的。”
“您说的啊。”
某人不置可否。他径直往楼梯口处去,都走出一截路了,想起什么,“嗯,对了,帮我查一个人。”
“谁?”
“‘谁’,你来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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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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