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望东驿(二)

那站在天井中的男人正是巡雀寮的二位马夫之一,他赤脚站在夯土地上大喊:“东西丢了!”

出门在外,住店时候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四个字,连绣湖都不住摸了摸身边的小包袱更别提其余人。

只听见开窗声此起彼伏,被吵醒了的都忍不住伸出头看看出了什么事。

潮嗒嗒的水气扑了一脸,缠绵小雨晦暗天气,马夫手里捧着的两截断锁链这才看得分明。

绣湖看见高个男人匆匆出门跟他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回头叫上一群人牢牢围住了驿馆的前后门。

他驻足天井向上看,正与绣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幸好本地治安还没好到旅人解衣夜睡的程度,敲门声响起后里间的领队匆匆披上外裳也出来了。

进门后高个男人又定定看了绣湖一眼。

绣湖摸摸鼻子,怎么感觉挨骂了。

两人在桌旁坐下,领队拎起壶倒了杯冷水:“这水凉透了,绣湖,烦你去灶上要壶滚水再看看店家准备的早食成色如何。”

绣湖正好感觉饿了,下楼到灶房去。

灶上这会儿两口大锅都在烧热水,只有窗前的小炉子上蒸着米饼。

米饼也是当地特色早食,用黏米和草浆捶打成团放在叶上蒸熟淋上蜜水或者糖浆,粘牙好吃顶饱。

云雾缭绕间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在案板上切着腌菜,绣湖跟她要滚水,妇人让她自己打。

正说话呢,昨天见过的小二走进来:“客官怎么自己来了,要热水吩咐我就行。”

绣湖出门没见到他,小二自己打了半盆热水笑眯眯地:“方才西房的客官叫小的打些水来洗漱呢。小的一会儿不光给您上壶滚水,也盛上这么半盆热水,再加半桶井水兑成温的洗洗脸,别提多舒坦了。”

听着确实不错,绣湖问:“这半盆热水多少钱?”

“不要钱。”小二解释说夜里用水人少,单独烧水废柴所以要收费。早上既要煮饭,客人起床了又都要洗漱,花费小所以免费。

切腌菜的妇人使唤小二:“给我洗个盆子使,洗碗的怎么还没上工,昨夜剩的碗盘堆成山了!”

小二道:“我手上端着盆呢,阿姐方才也听到了客官要使热水,这会儿脱不开身。洗碗的或许一会就到了,你再等等。”

绣湖看那堆积成山的碗碟,还在里面看见了昨天吃蟹丝的斛。

她说:“小二哥帮我端水了,我帮阿姐刷几只碗就是。只是一会儿米饼蒸好了阿姐得送我两片尝尝。”

妇人自然同意。

绣湖先给她刷了个大盆用来装腌菜,又洗了十来个碗碟,米饼出锅后果然头一个吃到,又烫又软的米饼顺着喉咙滑到胃里,一路温暖踏实。

又问妇人还准备做些什么早食,妇人看了厨下的菜蔬,说还要炖个酸辣口的菜汤。

绣湖出了灶房看见马棚门口守着两个人,上楼了发现房间门口也守着两个人,他们堵着门口不让她进去:“里面正在议事,你到楼下大堂等着!”

大堂里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大约都是被扰了清梦的。因饭还没好只能坐在一块喝茶水。

一个圆脸小二举着大茶壶来回穿梭,对这个点头赔礼给那个倒茶说话。

绣湖在一张空桌边坐下,听他说:“确实是有客官丢了东西,小店已叫人去报官。虽然叫了人把门,却也不是就不能出去。只是这会儿还早不急动身,客官只当有热闹看便是。想必吃用过早食就能离开。”

起床的客人陆陆续续下来等饭,灶下的妇人又来叫绣湖:“那刷碗的还没到,姑娘再帮我刷几只碗使使,灶下还有两枚鸡子我与你蒸一碗膏吃。”

两人正要离开却看见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包围了大厅,正是巡雀寮一干人。

领队一马当先进了大堂。她已经穿戴整齐又带上了那顶帽子,把包袱往正当间的桌上一放大声说了一句:“叨扰了。”

原本坐在那张桌上的客人端着茶杯就走了。

她这才坐下。

巡雀寮一干人等全都拿着木棒在手,分别把守大门和楼梯口。

领队说:“我等此番有要事在身,途经此地本不欲生风波,但昨夜今早丢了东西。这东西于我等来说价值连城,于旁人却全然无用。若是之前我等行事招摇惹了谁的眼,巡雀寮饲鸟白鹭在此跟您道个歉。”

“我已将人手全部收回到这大堂里并不限制诸位于驿馆内进出。只是哪位英雄拿了我的东西还请一刻钟内原路送还。那失窃地另有金锭一枚是我等的谢礼。一刻钟后我要回到失窃地再行查探,若是失物不在各位就只能暂且留下了。”

巡雀寮不是本地势力,名声不显却如此强硬,立刻就有人不满:“窃贼行窃自然是东西到手即走还会在这等你过个早吗?如果一刻钟后东西找不到难不成你要将这驿馆中五六十余人通通留下?”

白鹭:“是又如何?我等一路跋涉护送此物,若是在这驿馆丢了,自然要从这驿馆开找。到时候如果冒犯了各位的行囊就别怪我不曾好言在先了。”

守门的人稍微侧身留出可供一人通行的空间,厨娘犹犹豫豫走到门口看向绣湖......

绣湖走过去,那守门的胖男说:“你干什么去?”

厨娘说:“我去做饭,大伙都等着吃呢。”

胖男:“没问你,要做饭自去就是。”

绣湖指指厨娘:“阿姐叫我帮她刷碗。”

厨娘把手摆的飞快:“不必了不必了。”

绣湖:?

胖男叫她回去:“你若无事就好好呆着,兄弟们正忙。还是说东西就是你偷的?”

白鹭叫她:“绣湖跟我一夜同住不曾离开还是信得过的。绣湖你来坐下。”

主家有召,绣湖只能忍痛告别鸡蛋膏。

店内其他人看他们果然不拦着人进出也陆陆续续去做自己的事。

除了几个要上茅房或者喝水的,更多人回了房。

一刻钟倏忽即过,白鹭独身去了失窃地,只见金锭已经不在。

她怒气冲冲地回来:“先前与你们讲理是不想把事做绝,如今金锭已失东西却不曾奉还,是打量我一介小女子说话不管用了?”

巡雀寮众人挥舞着木棍挨间敲门将还在客栈的人都驱赶到门前院里,就连人多势众的商队也被统统叫下了大堂。

商队护卫们簇拥着一个锦袍公子,他们手举铁钎不肯出大堂。

昨夜绣湖见过的睿钧手里拿着一把钢刀站在最前:“我等也有自己的主家要护,惊动公子下楼来已经是给了你们面子。若是不服你们自可砍杀过来,看看我等惧是不惧!”

对方不仅人多刀硬还有钱,白鹭拿的住轻重便默许了。

她自己捧着店里的账册,掌柜、小二、灶娘在檐下站成一排。

白鹭打量着院里的二十来号人:“望东驿昨日不到傍晚就已满房,之后也并没有客人投宿。我的人夜里警戒四方也未见有人离开,东西失窃,窃贼和物品此时一定还在驿馆中。”

“接下来我会询问你等的来处找出可疑人等,并检查包裹中可有我丢失的物品和金锭。”

有人反对:“搜检盗贼自有官府,你们有何权利?”

白鹭:“那便自你开始!”

两个巡雀寮打手拿木棍将他压倒在地,白鹭捧着账册:“你住哪间?叫什么名字?”

男人被按在地上,梗着脖子不肯说。

白鹭扭头看向檐下一行人:“掌柜的,你可有印象?”

掌柜脸上抽搐:“这......”

院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男孩叫门:“顺子哥!蒋捕头来了!”

“哪来的捕头?”白鹭怒视全场:“谁报官了?”

掌柜鞠躬:“蒋捕头是小人妹婿,平日常来探望。女侠,可要请他进来?”

白鹭犹豫,坐在大堂里的越姓书生这时候却站起身道:“方才我看女侠行事恐怕于断案探查并不擅长,这捕头来的岂不正是时候?”

门外捕头也在叫门:“顺子?怎地不开门!”

白鹭咬咬牙:“也好,就叫这捕头来审审你们。”

开门请入,奉上热茶,蒋捕头一身捕快制服手持长刀在桌畔坐下,还带了五个手下。

听完来龙去脉他先批评白鹭:“此乃昆阳府治下,丢东西报官就是。怎可以武犯禁!幸好尚未酿成大错。”

又拿过账册:“既已如此,便先问讯一番。堂下之人一一上前回话,言明姓名、籍贯、从事何等职业、住哪间房、来路去处一一明晰。”

捕头一番问完已经日上三竿,厨娘在檐下罚站也没得早饭吃,绣湖庆幸之前吃了两张米饼不至于饥肠辘辘。

捕头这会儿也饿了,叫厨下先备饭,又指挥手下押来一个男人。

这男人身量平平面目寻常穿着也并无异样,捕头却叫人把他按在地上,问道:“东瓜,金锭你藏在何处?”

东瓜大惊:“小人哪有什么金锭!”

捕头:“我方才询问众人行动,外出者只你一人供词含糊不清,金锭必然在你身上。”

东瓜直呼冤枉:“小人只是去了马棚喂我的驴吃豆饼,并不曾进屋拿金锭啊!”

“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东瓜:“小人怕说去过马棚你们当我是窃贼,捕头明鉴啊!”

蒋捕头大笑:“我又不曾说过失窃地是在马棚,你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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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日行宜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