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县城读高中以后,除了寒暑假,平常莫小新很少回老家。
小山村与外面的世界通过班车连接,高中以前,莫小新对班车有着无限的好奇与向往。
与其说是对班车好奇向往,不如说是农村孩子,对大山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向往。
那时开班车应该是一个很赚钱的生意,每天班车拉的客几乎都是满满当当,座位经常都不够,班车里就放小凳子,中途要是有交警检查,就会提前放下一部分乘客,等过了检查再上车。
大家都挺厌烦交警检查,乘客一般和司机都很熟,经常坐人家的车,知道司机开车技术高超。
一般超载的人也并不多,而交警却不允许超载,有的乘客坐不上车,心里还着急,希望司机拉上,可交警却不让。
交警是,在其职尽其责,有些事还真说不清谁对谁错,可能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世界。
小时候进城的车费是七八块钱,后来涨到十几块钱,现在是二十几块钱。
其实班车的车费已经很便宜,可是农民都太穷了,这点车费钱农民也心疼,以前坐车和司机讲价都是经常有的事。
到县城读高中,莫小新坐班车次数多了起来,一家人几乎都在县城,老家房子的大门就常年紧闭。
在城里要生活,几张嘴巴要吃饭,而家里就父亲一个人赚钱,他只会出闷力,下了一辈子的煤窑。
父亲早年矿难落下残疾,身体并不好,挣得都是微薄的辛苦钱,家里的经济捉襟见肘。
高中四年母亲陪读,给莫小新做饭一直在身边,莫小新倒也吃得饱穿的暖。
在学校,其实也没发觉跟身边同学有啥大的差别,只是每回到那租住的简陋房子,经常吃土豆、酸菜,莫小新心里就特别压抑难过。
莫小新并不是因为吃的差而难过,他的压抑难过来自于,那种难以改变现实的无力苍白感。
自己一个人可以挨穷、吃苦,但看着父母、妹妹最亲的人在一块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过苦日子,自己却无能为力,不能改变点什么,这才是莫小新压抑、难过、痛苦的根源。
学□□的莫小新,看着周围华丽的高楼、靓丽的轿车,感觉到的并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痛苦,那些美好的东西事物,像太阳光一样刺伤莫小新的眼睛和心灵。
整个高中阶段,莫小新并不怎么快乐,其实父母妹妹一样都遭着罪,大家一刻也不想在城里待下去,可为了求学,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只能坚持,忍受着生活的煎熬。
在县城解决了住,剩下的就是吃。
除了米面粮油经常要买,平时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豆,而土豆是从家里拿。
每次从家里坐车,几乎都是大包小包、大口袋小口袋的带很多东西,似乎什么都要拿,如果那房子能带走,莫小新心想,那房子恐怕也要打包装车拉进城里。
而口袋里一般装的都是土豆、葱、蔬菜,甚至有时还有烧水用的柴火木头啥的,莫小新看着都无语。
别的同学都是轻装上阵,而自己每次几乎都要随带几口袋大东西,他心里很不爽、很窝火,可却没有办法,他还要照看好那些东西,搬运到城里租住的地方。
那些沉重的、憋红了脸,才能搬动的大口袋,也许才是真正的生活吧,才是普普通通,底层人民的生活。
很长一段时间,莫小新是苦恼、愤恨的,父母生活如此困难,为啥也要上学的自己,也如此深刻的感受到生活的艰难困苦。
虽然苦恼愤恨,但作为一个学生,作为一个读书人,莫小新也是能够理解父母的不容易。
可理解父母的不容易,与自己感到痛苦、愤恨是能共存的,并不因理解了父母的不容易,自己就此羽化而登仙,脱胎换骨,莫小新仍旧要接受冰冷残酷、现实生活的煎熬。
好在他是一个理智、懂事、乖乖听话的孩子,默默忍受着生活的不易、学习的枯燥、日常的单调,在那些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找一些乐趣,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求学时光。
高中每次放假,大多数同学都坐车回家,即使不回家,也有钱去玩、去潇洒。
而莫小新,平时放假几乎很少回家,母亲妹妹都在城里,老家是空房子。母亲就说:“放假回去干啥,这来回不要钱啊!”
只要母亲一这样说,一提到钱,莫小新就泄气了,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丝愤恨。
他在愤恨什么?愤恨因为没有那几十块钱,连老家都回不去;愤恨假期只能待在令人窒息心烦的房子;愤恨那单调无聊的令人发疯的生活;愤恨母亲的冷酷吝啬.......
一次开学,莫小新照例坐班车进城,上车时他就心情沉重,因为父母让他捎两大口袋东西上去,一口袋是土豆,另一口袋是核桃,那两个大口袋,重量可不轻。
父母也许不会知道、想不到、不会懂孩子内心的痛苦,他们只会觉得你不就坐车嘛,捎带点东西很正常,其余的东西,他们是不会想的,或许是想了,也没办法,生活就是这么个情况,懂事的莫小新除了不高兴,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得照做。
两个大口袋,一个人在城里下车,可怎样把它弄到住的地方。
上了车,莫小新心里就乌云密布,心事重重。
那天班车走的是外河线,无奈莫小新只好把两个大口袋,下在火车站桥头的路口,这样离住的地方就远多了。
看着眼前两个大口袋,莫小新真是头大,可没有办法。
而令人羞愧汗颜的是,这是在城里,那两个装化肥、尿素的大口袋,很扎眼,一看就是乡下人进城的装备。
看着县城车水马龙的街道,莫小新感觉似乎大家都在看自己,羞愧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车的喇叭鸣笛声,似乎都格外刺耳,莫小新内心备受煎熬,眼睛似乎在充血,他似乎都要哭出来,但脑子清醒的理智控制眼睛没有流泪,而是强装镇静沉稳的四处张望。
心慌慌、意乱乱、泪汪汪,莫小新面临怎样把两个大口袋弄到住处,他搬一个大口袋没有问题,可要同时抗两个就不行,而且还有小包裹。
莫小新只好低着头,硬着头皮,像猫叼老鼠一样来回跑,把两个大口袋移动到马路对面不远处,就这都把他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刚好不远处有一个公交站,莫小新就想让公交拉一段到巷子口,只要到了巷子口就方便了。
于是他满怀希望,把两个大口袋搬运到那。
不一会儿公交也来了,结果公交门一打开,莫小新准备把口袋往上搬时,那公交司机不屑的看了一眼,当他看到莫小新身边两个大口袋时,然后咣当一声,公交车的门给关上,然后开走了。
莫小新心里的希望,瞬间也破灭了,灰头土脸的他,感受到的只有一丝寒意与屈辱,心里默默发狠的说:“妈的,我一定要好好努力,要发财,要有钱。”
虽然想法是雄心万丈,说尽了狠话,可现实却很惨淡,目前他还是要考虑,如何把两大口袋东西搬到住处。
莫小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然后平心静气的扛起那一大袋核桃快速往房子走去,走到中途他感觉腿好酸,似乎灌了铅,肩膀也又酸又疼,莫小新喘着粗气、咬着牙,也没放下来,坚持拐进巷子隐蔽处,他才放下口袋,大口大口的喘气。
同时莫小新心里还担心,想着放在那里的另一大袋土豆,害怕有人给扛走。
把一大袋核桃扛进房子,莫小新又折返回去扛土豆,可他已经累的虚脱了,完全扛不动那一大口袋沉甸甸的土豆。
他想起了班里的同学好朋友秦明,刚好手机在身上,莫小新就拨通了同学的电话。
秦明接了电话后,很快就赶来,帮莫小新一块把土豆给抬回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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