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瑜说完正事,就不打算继续赖在这里了。
选这个时间这个方式过来,就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余下的时间还是留给三哥。
毕竟脸色都难看成那样了。
宿雪溪跟他一起往外走,顺口问道:“你和二殿下……”
那晚萧长瑜的异常他就觉得奇怪,但恢复记忆之后他也没有找到他二人闹过矛盾的痕迹。
当年西海领主撕破盟约,举兵来犯,二皇子领兵在外战死沙场,消息传来后萧长瑜崩溃到失语,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害怕的反应。
萧长瑜低头笑了笑,词不达意,前言不搭后语道:“没事的,二十多年没见到,太想你们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
他推开门。
“二哥。”
站在船头的萧长容回身。
湖上有风拂过,萧长瑜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又回到了那个活泼的六殿下:“我们走吧!我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不打扰三哥和族长了。”
萧长容:“好。”
船上又只剩下宿雪溪和萧长泽。
宿雪溪转身回了船舱,萧长泽在原地犹豫片刻,追了上去。
宿雪溪刚进去,就被萧长泽拉住了衣袖。
他低头看去,那袖子被萧长泽攥得起皱,“殿下做什么?”
萧长泽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我好像总是在惹族长生气。”
宿雪溪没有抽回袖子,只是道:“今天没有。”
萧长泽:“族长今天玩得开心吗?”
宿雪溪:“开心。”
萧长泽盯着他,又问一遍:“真的开心吗?”
宿雪溪点头道:“开心啊。”
怎么会不开心。
萧长泽了解他每一样喜好。
糖糕是他最喜欢吃的,投壶套圈是他喜欢玩的,就连呆坐着喝茶赏风景这种消磨时间的事情都是他偏爱的。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有人陪。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对窗静坐,但也喜欢在热闹的人堆里。
偏要说的话,大概是喜欢人族的烟火气。
长瑜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笑爱闹,说正事的时候都是打磨过后的稳重,完全是他教出来的得意门生的样子,有他在,这辈子想要改变命运的走向或许比想象中容易很多。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萧长泽微微低头:“虽然可能没什么意义,但还是要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太冲动,对不起。”
“不必,”宿雪溪轻轻道,“这门婚事你也是被迫的,我那日夜里被吵醒后心情不佳,口不择言,殿下也别往心里去。”
宿雪溪抽了抽他手里的袖子,没抽动,想说什么,但看萧长泽的架势,像是要把他的袖子撕了,就算了。
萧长泽忽然把他按到椅子上,没怎么用力,雪溪也没有挣开他。
他蹲下身去,仰头看雪溪:“听我解释好不好。”
宿雪溪垂眸,眼睫微颤。
萧长泽握着他的手,“我是真心的,先前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
“想退婚……也是真心的。”
宿雪溪:“你还是想退婚。”
萧长泽沉默不语,因为退婚是最好的办法。
宿雪溪手刚动了动,被萧长泽更紧地握住,急忙道:“但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是因为对你心怀愧疚,父皇赐婚的时候,我本来答应你去问清楚。”
“我本来有机会拒绝父皇的,但是因为我的私心……”
那个时候,赐婚还有可能收回,还没有成为既定不可更改的事实,父皇分明已经动摇了。
但他说了什么,他说心悦于他。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这对你不公平。”
“所以我去找你想要退婚,但我现在知道了,我还是没有考虑周全。”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萧长泽低声恳求,“我只是……”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宿雪溪的眼睛,声音多了几分哽咽。
分明说的是赐婚,更是想说他们没能相守的上辈子。
他甚至连雪溪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通天塔北,漫山遍野的二月兰摇曳生姿,六弟茫然无助地坐在一片紫色花海里,雪溪闭着眼睛躺在他怀里,手里攥着纯白色的骨戒,安静得像睡着了。
他没有保护好雪溪,也不是一个好哥哥,得知雪溪最后一分气力是为了保护萧长瑜,当时他是真的想杀了萧长瑜的。
可是杀念起的一瞬间,萧长瑜的眉间一点形如兰花的眉间印亮了亮,那是雪溪留给长瑜的传承。
雪溪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不要怨。
可他怎么能忍住不怨。
他不仅怨,还恨。
最恨的就是自己。
宿雪溪手指上传来冰凉的湿润感,一滴又一滴,砸在他手上。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萧长泽把额头压在了他的腿上,“我只想对你再好一点的。”
掌心握住的手还是抽走了。
就像上辈子留不住的人。
抽走的手像是一并抽走了他的思绪,萧长泽脑子一空,仿佛又回到失去雪溪时,那种空茫无助感铺天盖地压向他,连着悔意和恨意,蔓延的疼痛碾压过他的心脏五脏,四肢都是颤抖的。
不敢抬头。
也不敢再去抓住点什么。
像溺水之人无能为力地看着唯一的稻草随着水波漂浮走。
一声轻轻的叹息,手掌轻轻落在他发间,“殿下。”
有人把他从窒息的深水里水里捞了出来,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进入鼻腔,险死还生。
宿雪溪的手停在他的头发上,声音无奈极了,“怎么把自己说哭了,我只是生气,又没有不理你。”
“你都答应要照顾我了,不是应该你来哄我吗?”
异常相似的话在萧长泽脑海里响起。
“你应该生气,冲我发脾气,或者不理我,然后我来哄你。”
他的得寸进尺真的是被雪溪惯出来的,萧长泽想。
那大概是他们成婚大半年后,正是冬天,连日下雪,地面上厚厚一层,假山石桌也披着雪衣,树都被压弯了枝头,萧长泽知道雪溪喜欢,院子就没有让底下人清雪,还说要晚上回来陪他一起围炉看雪。
四弟萧长安任职刑部,和他在京郊发现了凶案线索,怕晚了痕迹被雪盖住凶手逃脱,急着追查,他便派人回府传话说会稍晚些回去,一来二去的,返程时天都黑透了。
萧长泽着急,多催了车夫几句,谁料地面泥泞,车夫一时没看清,马车车轮陷进了坑里,往外拉车时,天寒地冻,老四这个马车的质量实在不好,车轮居然就这么断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萧长安劝他等底下人把车修好再走,萧长泽却等不了,系上披风,独自冒雪离开了。
他失约了。
如果不是他失约,那天的雪景或许会很好看。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听底下人说雪溪点着灯,自己一个人等他始终没有等到,过了子时才去睡。
萧长泽以为雪溪会生气。
谁知道,卧房里还给他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萧长泽带着一身寒气上了床,睡梦中的宿雪溪蹙着眉,半梦半醒间往外推了推他,被他牢牢抱着。
“凉……”雪溪带着困意说了一句。
萧长泽把他帮着四弟追查凶手的事情解释了一番,实际上还有些心虚,宿雪溪含糊道:“知道了。”
萧长泽磨着牙,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雪溪推又推不开他,就随他去了,被咬了也没什么太大反应,窝在他怀里,以一个坦然没有防备的姿态重新睡了过去。
萧长泽在等雪溪跟他生气,但是雪溪没有。
他只是早上坐在镜子前看了看肩膀上还未彻底消失的牙印,揉散开,就把衣领拉好,披上外衣出去了。
一整日,说话做事,跟他交流都一切如常。
萧长泽反而不情愿了,按住他又咬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雪溪抬眸,平白无故的,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怎么又咬?”
总喜欢咬他,薛玄的小兔子都没你能咬。
萧长泽:“为什么不生气?”
宿雪溪仰面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奇怪道:“什么生气?”
萧长泽:“我失约了。”
他这么说,宿雪溪还以为昨夜他听到的解释是做梦,仔细回忆了一番才确认,“你不是解释过了?”
萧长泽:“那不一样。”
宿雪溪头发被胳膊压住了,手腕又被他牢牢摁着,偏头扯了扯头发,萧长泽又不肯松松力度,只能作罢,无可奈何道:“哪里不一样?”
“我虽然有原因,但是失约就是失约,我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你应该生气,冲我发脾气,或者不理我,然后我来哄你。”
宿雪溪:“……”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长泽:“嗯?”
宿雪溪:“我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幼稚。
萧长泽:“我是。”
宿雪溪:“……”
萧长泽:“我不管,我就要。”
宿雪溪酝酿片刻,忽然翻脸,“下去。”
萧长泽懵了一下:“?”
宿雪溪一抬腿,给他从身上踹了下去,“外面呆着去。”
萧长泽满意了,欢欢喜喜地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宿雪溪:“……”真的很幼稚。
带着一点冷香的熟悉的怀抱将萧长泽从回忆拉回现实。
宿雪溪俯身抱了抱萧长泽,“殿下,没事了。”
没事了。
我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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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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