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寒风裹着残雪粒，打在梁府书房的窗纸上，簌簌作响。梁博远伏案对着一堆奏折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边缘 —— 这方砚台还是他中进士那年父亲送的，磨了十年，边缘都泛了柔光，眼下却没心思赏玩，满脑子都是 “怎么离京” 的念头。自打前日听妻子说漕运码头的官差专挑梁家货船查，他就没睡过安稳觉，夜里总梦见自己被太子堵在宫门口，问他 “站不站队”，惊醒时一身冷汗。
“夫君，喝口参茶暖暖身子吧，再凉了就成冰碴子了。” 梁氏端着茶盏走进来，身上裹着厚锦袍，领口还缀着圈兔毛，走几步就轻轻扶一下腰。孕九月的肚子像揣了个圆滚滚的小冬瓜，沉得很，她走到桌边时，案上那本摊开的《礼部要务》刚好翻到 “文庙修缮” 那一页，纸角被风吹得卷了边，她顺手伸手把纸角捋平。
梁博远接过茶盏，指尖碰着温热的杯壁，才觉得冻僵的脑子活泛了点：“还在想迁去江南的事？没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咱们这一大家子，刚出京都城门就得被太子的人拦回来 —— 到时候人家问‘梁侍郎，您这是举家逃难呢？’，我总不能说‘是呀，怕被您家太子绑去站队’。”
他这话逗得梁氏笑出了声，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刚想接话，忽然 “呀” 了一声：“这孩子，倒是会挑时候动！刚才你说‘文庙’，他就轻轻踢了我一下，跟小手指头戳了下似的，软乎乎的。”
梁博远也凑过去，指尖轻轻贴在妻子的肚皮上。没等片刻，就感觉到一阵微弱的动静 —— 不是踢，更像是胎儿翻了个身，刚好蹭到他的指尖。他愣了愣，随即笑了：“这小子，莫不是在娘胎里就听熟了‘文庙’二字？我幼时跟着父亲去平江府文庙，还偷偷摸过先儒牌位的底座，被父亲敲了手心呢。”
这话像颗小石子，突然砸进梁博远心里。他祖籍本就是平江府，论 “熟悉当地礼制”，整个礼部没人比他更合适；更要紧的是，平江府在江南，去督办修缮，正好能顺道给家眷迁江南打前站！可…… 这差事归祠祭司管，他主动请缨，会不会惹太子疑心？
他正皱着眉琢磨，腹中又轻轻动了一下 —— 这次是很轻的一下 “鼓胀”，像是胎儿把小手伸了过来。梁氏摸着肚子，若有所思地说：“夫君，你说…… 若是你主动请命，再提一句‘顺带查探江南盐运动向’，太子会不会答应？你想啊，他现在最愁腾王在江南搞盐运，你去帮他盯着，他说不定还觉得你‘忠心’呢。”
梁博远猛地一拍大腿，茶盏都跟着晃了晃：“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太子现在就怕腾王在江南坐大，我去平江府，既修了文庙，又能帮他盯腾王，还能把我‘支’出京都 —— 他巴不得我离京呢，省得我在京里琢磨别的。至于你们娘几个，留在京都，他反倒放心，觉得我不会跑。”
越想越觉得可行，梁博远当即拿起笔，蘸墨时手都有些抖 —— 不是紧张，是觉得这机会来得太巧，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在帮衬。梁氏站在一旁，看着他伏案疾书，手轻轻抚着肚子，嘴角噙着笑：“你这字写得都比平时有力气了，看来是真放宽心了。前几日瑾儿还问我‘弟弟什么时候出来陪我玩’，我看啊，他出来了，说不定比聪儿还能帮衬你。”
梁煦在羊水里其实挺无辜 —— 他就是有点憋得慌，动了动而已，哪想到被父母解读成 “帮衬”。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琢磨怎么 “暗示”，倒是省了不少劲。他能感觉到母亲的手轻轻揉着肚子，带着点暖意，还有父亲写字时笔尖划过纸张的 “沙沙” 声，心里竟觉得安稳了些。
接下来的两天，梁府里忙得像开了锅，却又透着股 “不敢声张” 的小心。梁博远白天去礼部上班，晚上回来就躲在书房收拾行李，说是收拾，其实就是把官服、常服胡乱塞进箱子里，还差点把玉带和袜子叠在一起。
“夫君，你这官服得单独放，用熏衣布裹上，不然路上压出褶子，见平江府知府时多失礼。” 梁氏走进书房，看着箱子里乱糟糟的一堆，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把官服挑出来，“还有你那本《论语》，不是要带去查文庙旧档吗？怎么塞到箱底了，小心压坏了 —— 聪儿前几日还说，要跟你学怎么批注呢。”
梁博远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平时都是张姨收拾，我哪会这些。对了，你把我那方墨砚带上，江南的墨不如京都的好用，写起奏折来总觉得差了点劲。”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 “噔噔噔” 的脚步声，梁瑾攥着个泥捏的小老虎跑进来，后面跟着端着书的梁聪。“爹！爹！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梁瑾把小老虎往梁博远手里塞，泥还没干透，沾了他一手，“这个小老虎能打大老虎，江南有大老虎，你带着它就不怕了！”
梁博远接过小老虎，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怕捏坏了：“好，爹带着，等回来给你带江南的糖人，比你这个小老虎还甜 —— 上次你说想吃的兔子糖人，爹记着呢。”
梁聪站在一旁，把手里的《礼记》递过去：“爹，这是我前几日抄的《礼记》，里面有文庙祭祀的礼仪，你带去说不定能用得上。我特意抄了两份，一份给你，一份我留着，等你回来考我。” 他说得一本正经，小脸绷着，像个小大人，指尖还捏着书卷的边角，生怕递错了。
梁博远接过书，摸了摸梁聪的头：“还是我家聪儿懂事，爹记下了。你们俩在家要听娘的话，好好跟夫子读书，别惹娘生气 —— 你娘怀着弟弟，累得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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