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毒。”荆飞弋拧着眉,看向容莲,既是冲着他性命来的,又怎会手下留情。
容匡脸色发狠,这是要断了他们北凉的气运与信仰啊,着实歹毒!
“飞弋兄可知这是什么毒?”
“在都野,我们叫它‘三月泉’。”荆飞弋话音顿了顿,说:“此毒出自西戎国。”
太子大惊。
荆飞弋解释道:“三月泉属于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常见涂于箭尖与刀刃,溶于酒后才会显出颜色。中毒者一般只能活三个月,三个月后必赴黄泉,所以叫它三月泉。”
“曾在西戎的战场上见过这种毒,受伤的弓-弩骑兵经过救治,伤口愈合,但身体状况迟迟不见好转,直至突然毒发身亡。”荆飞弋道:“且三月泉提炼困难,西戎并未广泛使用,因此都野的军营目前也没有解药。”
三个月,毒发身亡。
这不仅是要容莲死,更是要“白藏花神”死于祭祀大典之上,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杀死北凉国的信仰,使他们陷入噩耗、一蹶不振。
都野郡王入赤乌城的时间、刺杀的时间、毒发的时间、祭祀大典的时间,这一系列都是算好了的。
“若这事告诉父王……不行,这事必须告诉父王,西戎国刺杀我北凉皇子,欺人太甚!”容匡咬牙切齿,对西戎恨之入骨。
楼依依捏紧了拳头,分析道:“太子殿下,敌人选在今日动手,就是为了离间北凉王与都野郡王,亲手扼死北凉百姓的信仰。白藏花神身系北凉国运,即便北凉王知道此事与都野郡王无关,也会迁怒于今日迎接他、而导致细作入城刺杀七皇子,退一万步说,北凉王不追究,都野郡王也会自责,其他朝臣又怎么看他,搅混水的恐也不在少数。”
荆飞弋看了一眼楼依依,再次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必定不止是楼家长孙女这么简单。
楼依依继续道:“且西戎如今与大唐交好,当年送去大唐的质子还得了大唐念安公主的垂青,据说还封了异姓王,好像是叫诸葛云野?若北凉贸然出兵,需要对抗的将不止是西戎。即便告知北凉王,也只会令他陷入两难境地,打或不打,北凉都十分被动。”
话虽然难听,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北凉虽强,但无盟友。而西戎与大唐交好,曾送皇子入大唐当质子,以表忠心,说来,似乎近期也该接回国了。
对了,那个质子!
三人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儿去了。
荆飞弋轻轻抿了抿唇,道:“西戎的皇室必然有三月泉的解药,那送去大唐的质子,今年也该及冠了,会由大唐护送回国,有三条路线可选,其中两条都会经过北凉的地界。”
若灯下黑,那质子从北凉的地界走,无异于瓮中之鳖,若不走北凉地界,就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进入西戎国,他们更便于拦截……
那质子是西戎的皇子,自小被送入大唐,在大唐虽是质子的身份,低人一等,但对于西戎皇室及百姓来说,是多年委曲求全,有功于西戎的,轻易不可以死。
拿他换三月泉的解药,西戎皇室必须得掂量掂量,未尝不可一试。
楼依依迫不及待的请命道:“殿下,影卫副首领楼依依请命,即刻去大唐打探那质子的下落。”
荆飞弋心道:原来是影卫的副首领,真是人不露相。
容匡叮嘱道:“慢着,你必须想办法让那质子提前回国,早日离开大唐,容莲等不了,明白吗?”
楼依依看向塌边的少年,眼神坚定不移,重重点头,立下誓言,“请太子殿下放心,依依必不会让我北凉的白藏花神凋零!”
她最后看一眼少年,踏着漆黑的、萧瑟的寒风与夜色离开,翻身上马,背影飒飒。
乌雀追来,楼依依回眸,问:“何事?”
乌雀将手中捧的一支昙花递给她,说:“楼姑娘,这是我家主子送的,不枯不萎,请您务必如这昙花,永不凋谢。”
望你平安归来。
得白藏花神赐花者,意味着得到祝福、庇佑、事事顺遂,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楼依依红着眼眶接过,小心翼翼收入怀中,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最后望一眼湖心亭的方向,有些心思,适合埋在心底,不必诉之于口。
“替我转告白藏花神,依依定不负厚爱。”
-
乌雀回到湖心亭,荆飞弋正单膝跪在塌边,修长的手指在容莲中箭的地方轻轻按压。
容莲自出生以来,从未受过这种苦,疼的冷汗直冒,火气也一窜一窜的。
容匡吩咐道:“去给你主子准备些温水纱布过来,遣退西霜阁的侍从,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乌雀定了定神,退了出去。
荆飞弋收回手,说:“箭尖有倒刺,七瓣莲形状。”他打小在一众军师副将的耳濡目染下长大、又在军营里待了那么多年,世间武器,鲜少有他不了解的。
而这种箭尖,确实是西戎国的兵器所用的,是暗箭里的一种。
自他一眼看出那三月泉后,容匡便对他信任有加,丝毫不疑,忙问:“该如何取出?”
“劳烦殿下,替我取几味草药来,可以合成麻醉散。再请太子殿下破费些,带些上好的伤药过来。”
荆飞弋报了几样草药的名字,容匡一一记下,亲自去取。
小案上温了酒,荆飞弋取下一只灯笼,将里面的蜡烛拿出来置于案上,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刀刃在烛火上灼烤。
幸亏容莲看不见,否则看到这些东西,只怕会先一步心生胆怯。
荆飞弋习武之人,气息微不可闻,又寡言少语,一时之间,湖心亭安静极了。
容莲忍痛撑起身,喊道:“还有人在吗,说句话啊,都死了吗。”
他越痛脾气越暴躁,越暴躁越痛,恶性循环,荆飞弋又不想接他的话茬,容莲更是气急败坏。
“我知道你在这,以为戴一张面具就能掩盖你来赤乌城的目的吗。什么挑选世子妃,都是托词,跟我哥谈的挺愉快吧,我告诉你,他是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最会拿捏人心的假好人。”
荆飞弋看着他发疯,果真是个疯子,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疯起来谁都骂,连自己亲哥都不放过。
容莲似乎知他心之所想,冷笑一声道:“你也以为我发疯?我是提醒你,蠢货!蠢货都不爱好好待在自由之地,非要来这玩弄权术的地方蹚浑水。”
得不到回应,无法激怒荆飞弋,容莲备感受挫。一个人的世界实在太黑暗了,他需要人陪他说说话,哪怕是吵架也好。
“你为什么不回答?你也认为我说的没错是吧,哈哈。”他此时笑起来,真像个神经不正常的疯子,难怪身边一个亲近之人都没有,谁能忍受得了这种人啊,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从内到外都糟透了。
荆飞弋此时此刻,有种“你晕过去更好”的念头,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
容莲挥手扫到了旁边的桌案,手指划过荆飞弋放在桌上的匕首,刀刃烧红了,烫的容莲手一缩,更怒了,“什么东西!乌雀,乌雀!”
他一边喊,一边要起身,荆飞弋抓住对方的手腕,低声喝道:“乌雀跟殿下都为你去忙活了,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容莲挣了一下,口不择言的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教训我!都野城世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条看人眼色、狼狈为奸的狗!”
他挣了一下没挣开,荆飞弋的手力气很大,容莲伸手去掰都没掰动,反而是手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以及钻心的疼痛,酒味充斥着鼻腔。
荆飞弋一手捏着少年纤瘦的手腕,一手将酒涂抹在他被刀刃划到的伤口上,上了点普通的药膏之后,用纱布将其包扎好。
“你竟敢弄伤本宫,你不想活了吗,疼啊!你给我轻点!”容莲挣脱不掉,打他,反而因为牵动了自己背上的伤势,疼的喘不过气,手上无力,打的动作也没什么力道,于是改为咬他,狠狠咬在荆飞弋钳制他的手上,一个牙印不够,往上移一点再咬。
荆飞弋忍无可忍,包扎好他的手指后,用力捏过少年的下巴,声音微冷道:“你言行举止若再不收敛,我就一掌把你劈晕。”
容莲动作停了一瞬,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变本加厉、恶声恶气的抓挠他,怒骂道:“你个小野种!谁给你的胆子跟本宫这么说话!你动本宫试试,我扒了你的皮倒掉树上,不死也残!”
荆飞弋:“……”
略显熟悉的威胁之词。
抬手在少年后颈处比划了一下,估算了一下力道,一掌下去,叫嚣声戛然而止,容莲的脸上还挂着恶狠狠的表情,似乎难以置信这个野种居然真的敢劈晕自己。
荆飞弋将人软软接下,放到榻上,伤口以下盖了一条柔软的毯子。
呼出一口浊气,总算消停了。
设置的凌晨更新,没刷出来,我后台一看,emmmm设置到11月10号了,赶紧放出来。
睡觉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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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099:三月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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