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栖云在迷蒙中突然记起来，他见过这双靴子，准确的说，见过穿同样靴子的人。
当初在仙境台中，临渊确实给他制造出了一场恐怖的梦，他在那梦中经历了许多非人对待，但是尽管他再恨再怨，他都无法看清楚给他带来痛苦的人是谁，眼前永远像是蒙着一层雾，那些人来来走走，唯有那双靴子让路栖云记住了。
当时他还小，身量也不高，关他的是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笼子，他每日只能弓腰坐着，在这种高度看过去只能见到那些人的小腿。
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同样的靴子。
名贵的缎面，精致的绣纹。
“公子，他要是不听话怎么办啊？”
“不听话？训御奴的手段你又不是不会？他可是老子好不容易得来的。”
“是是是，属下明白！”
那人骂骂咧咧的走了，临走还踹了路栖云一脚。
他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扔在地上，瘦小的身躯止不住瑟瑟发抖，身上脸上全都是血，可这些血不是他的。
“这畜生怎么办？少爷花了这么大手笔抓过来的，寻常方法会不会弄死啊？”
前面站着两个人在说话，可讨论的是什么也听不清，那声音落在路栖云耳朵里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带他来的人将他往地上一扔，可他不敢起来，周遭黑压压的，昏暗的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阿娘和阿爹在哪，为什么不来带他走。
“跟麒麟齐名的哪有那么容易死，听我的，先按着狠的来。”
从那天之后，路栖云就被关在了一间狭小的铁笼里，他不是畜生，但是却渐渐被驯的越来越像畜生。
这变化来的太快，前一日还曾窝在母亲怀里撒娇，跟爹爹跟前炫耀自己抓到了野兔，只不过才一天而已，所有一切烟消云散。
他们对待畜生的方式确实够狠。
皮肉上的疼永远是最直白的，路栖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只要有人过来就会给他两鞭子或者踹上几脚，久而久之，他根本就不敢睡觉，只要是轻微的声响都能快速惊醒。
这方铁笼不再是关押他的地方，反而成了让他苟延残喘的躲避港。
有一日，路栖云被从狭小的笼子里拽出来，他被按在地上，脏兮兮的身子折成对折，他的手叫人别在身后，突然有人扯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抬头。
可惜，光线太过昏暗，他根本就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那人端详了一会，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当胸一脚把他踹的在地上滚了两三圈。
“他娘的这狗崽子的眼神怎么一点都没变。”
“少爷别生气，我们这一个来月日日抽打，连觉都不让他睡，就这么轮番熬着，他这骨头也太硬了。”
“抽打？”那人轻哼了一声，“那他身上的伤怎么好的这么快。”
“我们也奇了，他这伤头一天还是血淋淋的第二天再去看就已经痊愈了，这种自愈能力可是连麒麟都做不到。”他说话的语气里透着欣喜，“这回真是捡到宝了，不枉咱们杀了……”
话说到一半，这人就被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响立刻让路栖云的意识回拢。
原来自己被关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了。
那…那娘亲怎么样了？她….她去哪了？为什么不来救救自己。
路栖云撑着沉重的身子晃悠悠的爬起来，他还想跑，当初刚被带来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想着要跑，有的时候这些人会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他呲牙咧嘴的咬人，像是小兽一样自保，只要能抓到机会就想逃走。
可是每次都失败，他还是会被抓回来，等他的只有更严厉的毒打。
前几日，那些人曾带来了一个和他年纪一般大的孩子，他浑身是伤被吊在刑具上，路栖云好奇的凑上去想要叫他，还没来得及张口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从他的背后直接捅穿到身前。
路栖云亲眼看着他们将他剥皮抽筋，血肉模糊的躯体还在微微颤抖，他还活着，口中还在哀嚎，拿刀的人手上托着一只罐子，他知道路栖云在看，于是将那罐子中的液体冲着小孩倒了下去，凄厉刺耳的喊叫像是盛夏的最后一只蝉。
躯体生生被化没，路栖云吓得抱着头缩回原地不敢再看。
“看见没有，要是不听话，你就是这个下场！”那人冲着铁笼的方向将已经空了的罐子摔过来，里面还剩了些许液体，因为磕碰飞溅到了路栖云的身上，被碰到的皮肤瞬间被烧没，路栖云以为那人也要用这东西烧自己，吓的跪在地上磕头。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害怕求饶。
对面那人似乎很受用，“哟，学乖了，过来过来。”
语气变了，不再是以前一样呵斥的音调，是不是只要这样做就不会再挨打。
路栖云乖乖的爬过去，做小伏低跪在他面前，那男人隔着笼子探手进来，颇为奖励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被驯化了。
“听说了没，咱们掌门练功行气的时候出了岔子，要喝血呢。”
“都已经死了八个了，这次要哪个？”
“那个。”说话的声音断了下，“掌门说想尝尝这稀罕东西的血有什么奇处。”
“啊？吃他？不继续养了？”
“也没说一次就弄死。”
铁链的声音响起，大门被打开，路栖云抱着胳膊缩在边缘，两道高大的身影蹲在笼子跟前，他下意识的爬过去，要讨好他们，像是往常一样乖顺才能有吃的，才不会死。
小孩脏污的脸上一直在献媚的笑。
“这才几天不见，叫你训的这么听话。”
“那还不是咱们少宫主厉害，那法子想的个顶个的窝心，我看了都害怕，更别说这小兔崽子。”那人经常在地牢里走动，路栖云已经记住他身上的味道了。
“这可是神兽啊，啧啧，跟条狗似的。”
男人照例摸了摸他的头，“你坐好，把胳膊伸出来。”
路栖云乖乖的窝着身子坐着，他把胳膊尽量都伸出去，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要照做就好了。
那人从腰后抽出匕首，明晃晃的在眼前亮出，路栖云吓了一跳想要把手抽回来，“别动！你要是敢动一点我就直接弄死你。”他不动了，尽管害怕的要命依然哆哆嗦嗦的举着胳膊，那匕首在他细瘦的手腕上割了一道，滴滴答答的血顺着腕子流了出来。
好疼，太疼了。
他不敢出声，硬生生咬着牙忍着，旁边的人赶忙拿出来个容器，仔细着接手腕上的血。
直到他感觉整个胳膊都麻了，对面的人才收手，“你看着，我去给他找点吃的奖励一下。”
“哎？他是不是什么都吃啊。”
“嗯，饿了三天了已经。”
“嘿嘿嘿。”
路栖云默默把手腕收回来用舌头一点点舔着伤口，那道狰狞的口子很快就不再流血了，他在蓬乱头发的缝隙中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在墙角翻找什么，那里堆了各种铁器刑具，路栖云平日最害怕那些玩意，冷冰冰的带着血腥气。
“抓到了！真肥啊！”
“它是吃御奴的肉长大的，当然肥。”
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手上提着个什么东西，临近了看才发现是个老鼠，确实很肥，足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这时候正在手中挣扎。
他捏着老鼠尾巴放到关押着路栖云的铁笼前面，“吃吧，奖励你的。”
肚子好饿，既然是奖励，那就可以吃。
他一把接过来，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老鼠的身子，生怕到手的美味跑了，一口一口撕咬着肉，老鼠的叫声很难听，它甚至因为反抗还咬了路栖云的手指，可是力量过于悬殊，没过一会就被吃的只剩下个脑袋。
“草——妈的真恶心。”
“你非要喂的，现在又嫌恶心了。”
捏着罐子的人有点受不住转身跑了，一时间地牢里安静下来，还是很饿啊，肚子仍在叫，路栖云小心翼翼的舔着自己的手指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好香，肉真的太好吃了，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
他的血，有奇效。
掌门喝了一次就将损耗的修为全部补全，可这对于路栖云来说并不算好事。
他每日都要被抓着放血，这种日子并不好受，好在因为对于血液的需要越来越多，那些看守他的人总算是肯好好喂他了，至少顿顿能落个饱。
路栖云现在学的乖，会讨好了，也真正沦为了个玩物。
“太小了，这么个小身子能有什么用，老子还要养他几十年。”
与其他御奴不一样，寻常御奴在被炼化成人形之后都会有不容小窥的战斗力，所以一只御奴从炼化到能带出去最多也就半年，可路栖云已经被训了四个月了，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刚抓来的时候倒是牙尖嘴利的，现在成了狗连爪子都不敢伸。”
那男人看着他来气，一脚把笼子踢的翻了一圈，路栖云的身子在其中被撞的直滚，他被吓到了，压着喉咙间的低吼恶狠狠的看着他。
“哎哟？会叫了啊？”他拽着路栖云的头发从铁笼里掏出来，另外一只手扒着他的脖子看，小孩的脖颈间是一片青黑色的鳞片，从下颚一直长到锁骨，“哼，要不是因为这个我真他妈的想把你剁碎了喂狗。”
路栖云不熟悉他的味道，下意识觉得这人很可怕，所以尽力开始反抗，最近一阵子的吃食还不错，让他身上多了几分肉，力气也比之前要大了许多，他仗着自己身法灵活，竟然挣脱了那男人的手。
他没跑，而是一口咬住那男人的脸皮不撒嘴。
“来人啊！快来人！把他给我弄走！”三四个人围着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路栖云咬着他的脸不撒，牙齿锋利，两边只能扯着想要拉开，不拉还好，这么一用力，小半张脸皮都被撕下来了。
“啊！！！！！！！！！”
男人捂着脸手指间都是血，“我要杀了这畜生！杀了他！”
“少爷息怒啊，掌门特别交代了要留着，快！快去带少爷包扎。”
他怒不可遏，“老爹不让他死，好，那就给他喂千刀万剐！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路栖云被人攥着脚腕往墙上摔，第一下就嗑到了脑袋昏迷过去，大概摔了七八下那男人才解气，他给路栖云塞了颗丹药就扔到一边。
千刀万剐…那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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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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