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乐融融并没持续太久，沈琼玉再一次问起路栖云他的宫牌。
他好像有种执着，只要宫牌还在路栖云手中他就不能狠下心去做什么，哪怕是已经坚定了要杀他的心，可是纽带仍在，他心中的线一直将断不断，日夜熬着沈琼玉那副心肠。
七日前才摔的东西，奴仆们好不容易又寻了好些宝贝填补上，今日又叫他们这脾气不定的主子给砸了。
一地的珠光碎玉中，沈琼玉立在那，盯着路栖云远走的方向出神。
路栖云气的心里堵，可他又不能对着沈琼玉撒气，回寝殿的路上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魔族，龙宫如今嘈杂，大多时候只有龙族和行天道的人在这里，魔族的入口虽然已经破了，路栖云还是将他们全都封在魔界，不到必要时候不会让他们出来。
魔族难以掌控，单凭现在的路栖云还暂时做不到。
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魔族留在凡间，路栖云也从不会管他们。
这次是他下的命令，攻打踏星宫的势头没停，当初本想三面一起进攻，可三处只有一处是攻破了的，路栖云因有私心在，特意去了一趟踏星宫，沈琼玉既然已经到手，他也不必非要对踏星宫赶尽杀绝。
他给邪教和魔族下了命令，每日去攻一次山，也不必非要死磕到底，只要日日去扰他们，让他们不得安宁就好。
这么一来他们不敢从护山阵里出来，其他三洲的事踏星宫也没有办法分身去管，正好达到了路栖云的目的。
可他刚才在路上偶然遇到了几只魔族蹲在角落里，空气里满是血腥气味，路栖云自然知道，魔族食人，肯定是不知从哪掳来的凡人在吃，他也没想管这事，刚要抬腿走，一颗脑袋被扔了出来，咕噜噜滚到路栖云的脚边。
他低头看上一眼，那是颗白发苍苍的头颅，脖颈儿被用蛮力拽断的，脸上都是血，皮肤纵横沟壑，尽管留下的是生前惊恐的模样，可路栖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那个住在七兴镇边缘的老婆婆。
路栖云曾为她补屋顶，她也在除夕夜送过糖糕。
魔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路栖云杀了，漆黑的血洒了一地，这里没有太阳所以血液并未烧成灰烬，路栖云眼神幽暗的盯着手上沾染的鲜红低头舔上一口，“难吃，难吃死了。”
“魔族的血自然难吃，比不过沈仙师的，可惜啊，他的血只有你吃过，我也好想尝一尝哦。”
路栖云修罗一般侧过身子，看向身后跟过来的小巧身影，眼里满是杀气。
那女子赶忙摆手，“别别别，怕了你了，我不吃还不行嘛？你也太护食了。”
又长高了几分的女子凑到路栖云跟前，活泼可爱，就是语气里总掺杂着一丝调侃，“阿朝有事找你问呢。”
“真恶心。”
花朝没明白他说的意思，继续追问：“什么恶心？”
“以后别叫自己阿朝，你这话太恶心。”路栖云冷冷瞥了她一眼，漆黑的身影自顾自往前走根本不等她，俩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大殿，路栖云背着手，花朝倒是一点都不见外，往他平日躺着的长榻上一坐。
“这次找你来有正事。”她催促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对青龙阵下手？”
她果然看出来路栖云并没有心思真的去攻踏星宫。
“你急什么？就算四圣阵全破了，想要毁了锁妖塔也要等到归墟之日。”
花朝甜腻腻的笑了笑，“我怕夜长梦多嘛～”
路栖云扫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让你的暮岁哥哥看见了，要做何感想。”
那娇俏少女仰躺在榻上，双腿搭在把手上踢着玩，“我见不到他，再说了，我倒是想见见这位暮岁哥哥，可她根本就不让我见。”花朝叹口气，“怪我睡得太久差点醒不过来，要不是阴差阳错遇见你，还不知道要继续浑浑噩噩多少年。”
花朝的面容与之前无异，还是明眸皓齿一副美人相，可她说话的语气与先前花朝判若两人，路栖云当年从仙境台出来后与花朝有过短暂相处的日子，她那时候已经长大了些，行为举止端庄有度，活脱脱是个大姑娘了，可面前的这个…..
她将鞋子踢飞了也混不在意。
“哎，你对你那个师尊既然心里别有所想，干脆该办的事都办了，省的最后死了连碰都没碰过，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看的人。”
“…………”
“我听说他不肯服软，我这里倒是有一些好东西，你要不要拿去试试？”
路栖云眯着眼睛看她，花朝坐正了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个小盒子，“只要一小粒，神仙也能落泥潭。”
“你一个丫头家家的，哪弄来这些东西。”
“我为了你发愁，好不容易寻来的。”花朝把盒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你用在他身上试试。”
路栖云摇了摇头，“不用。”
“给你了，爱用不用。”她赤着脚走过来，走到路栖云跟前的时候突然不笑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刚才没问你，他们怎么惹到你了？”
花朝指的是路栖云方才杀的几只魔。
“是因为他们吃人了？还是因为把你的龙宫弄脏了？”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还是你被这场景吓到了？”
路栖云毫不退缩的与她对视，两个人周身的戾气极为惊人，如此僵持半晌，路栖云道，“以后告诉他们，不许吃东泽的人。”
原来是因为这茬。
“可是，魔族吃人，天经地义呀。”花朝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弱肉强食的道理你不是懂吗？不许吃东泽的人，那是不是其他地方的人随便吃？”
路栖云没回答但是也没反对。
花朝痛快的答应了，“好，我去告诉他们一声，省的触你霉头，不过…..”花朝阴沉一笑，“青龙阵你不用再管了，找个时间灭了山海派，青龙阵我自然有办法。”
她说完不等路栖云反应风一般走了。
她说她有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杀尽看守者还能怎么样？路栖云闭眼沉思，突然想起来….. 青龙阵的看守者原本是沈琼玉，可是在几年前因暮岁封印术法出众，所以沈琼玉已经将青龙阵的看守禁制给了暮岁。
暮岁….
想要在暮岁身上下手，她舍得吗？
路栖云倒是对她的做法有些期待，他缓步走到榻前躺下，从乾坤袖里掏出那块宫牌，可是还没落在手里接触到的皮肤就感觉到了一阵灼热。
当年沈琼玉亲手给他刻了一块宫牌，用白玉整块雕琢，字迹清冷雅致，是难得的一手好字。
后来鬼市之中，沈琼玉给他买了一丛坠子，他当时心中藏着旎念，所以别有用心的要了一个与他一样的莲花款式，回到小院后，急不可耐的将那坠子绑在宫牌上了。
墨色的坠子配着白玉其实并不搭配，可路栖云对它极为宝贝。
自从逃出千星白御，他再也没有将宫牌掏出来过。
路栖云眼神晦暗的看着牌子，一把攥上去，玉牌的四周笼罩着一层淡黄色的光芒，那光越来越烈，火焰灼热，烧着手心，他被逼的松开手，那宫牌掉落在榻上。
回头再看自己的手心，已经被烫掉了一层皮。
鲜红的血肉委实可怕，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过片刻一如往常。
路栖云皱着眉头，他竟然…碰不得了。
龙宫中一片漆黑，唯有那座白玉仙宫明亮异常，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更像是心中的一根刺。
路栖云刚才撤了周遭的守卫，没有人在的，一道柔弱的身影手中提了个木盒，他看四下无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其中，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奢华景象，探悠看的眼睛都愣了，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住了半年多，这么明亮好看的地方竟然给了其他人。
探悠被其中奢华晃了眼睛，直至走到大殿卧寝，这才看见了一道雪白的身影蹲在地上。
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地上杂乱无章的有许多残片，那人一点一点用器皿把碎片装起来，听见有人来了，可他连头都没回。
“可是沈仙师？”
沈琼玉淡淡道，“若是有事就直说吧。”
“沈仙师安好，小人叫探悠，是主人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听主人说您睡得不好，所以特意寻了些安神香来，想着能够帮到仙君一点也是好的。”
他这样柔弱的说话，想要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从而博取对方的信任，沈琼玉微微停顿，“是路栖云叫你送过来的吗？”
“不是，主人不许我们过来与沈仙师接触，但是小人想，既然都是伺候主人的，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好。”
探悠嘴里的伺候，究竟是哪一种自然不言而喻，沈琼玉自然听懂了。
“多谢。”
探悠笑道，“沈仙师不必客气。”他挑了个没被殃及的地方，把篮子里的卧炉，薰球，香插等等都拿出来，自己将熏香点好了，是很淡的味道，闻起来却沁人心脾。
他原先就是卖笑的，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自然轻车熟路。
“沈仙师是惹了主人不高兴嘛？我帮仙师一起收拾吧。”他也没管沈琼玉说什么，踩着地上的碎琉璃一路走过去，蹲下去拿锐利的一角，细皮嫩肉的指尖瞬间就映了红。
“嘶——”
探悠拧着眉刚要收回手，叫沈琼玉轻轻握住，“等下，我给你包扎一下。”
他笑道：“真是麻烦沈….”探悠看着沈琼玉那张脸，原本的笑容突然凝结在脸上，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每日照镜都自叹不如的脸，那张在脑中没日没夜出现的脸。
就在眼前。
探悠下意识的躲开，“怎…怎么会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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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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