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水里的鱼小声嘀咕，像是在跟它们商量，“红烧的要选肚子圆滚滚的，炖汤得要刺少的，麻辣那条……嗯，要活泼点的，肉才紧实。”
越想越觉得口水要流下来，她索性脱了鞋，赤着脚踩进边上浅水里，冰凉的池水漫过脚踝，带着丝丝缕缕的灵气往上窜，她打了个激灵，却更来劲了，伸手就往最近的一条灵鱼抓去。
哪料那鱼极机灵，尾巴一甩就滑出老远，溅了她一脸水花。浸荼抹了把脸，非但不气，反倒笑起来：“还挺滑头！”
她也不急，学着小时候在乡下河沟摸鱼的样子，慢慢往水里挪，眼睛紧紧盯着一条通体泛着粉光的灵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条看着最嫩，做红烧肯定正好……
那粉光灵鱼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尾鳍轻扫水面，漾开一圈莹润的光纹，竟往池心游了半尺。
长鱼浸荼踮着脚往前挪，池底的鹅卵石硌得脚心发痒，她却屏着气不敢动，只悄悄把手指弯成捞鱼的弧度。小时候在老家溪里摸鱼，妈妈教过她，得等鱼游到身前，趁它晃尾的瞬间下手才稳。
正待她要扑过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风拂过玉铃，清润又带点凉意。
浸荼吓了一跳，手一抖没抓稳，指尖只擦过灵鱼滑腻的鳞，那鱼“嗖”地窜进深水里，连带着好几条灵鱼都摆着尾巴散开，银辉在水里搅成一片碎星。她猛地回头，就见即墨瓷立在池边的垂柳下，玄色衣袍被风掀得微动，手里还捏着一卷书，眉眼间染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长鱼浸荼的脚还泡在水里，裤脚湿了大半，头发也被方才的水花打湿几缕，此刻对上他的目光，脸“腾”地红了，忙往后缩了缩脚，想藏又藏不住，只好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即墨瓷没答，目光落在她水里的脚腕上。
少女脚踝处的肌肤已被凉水浸得泛白，却衬得脚踝间系的红绳愈发鲜亮。
他视线往上移，见她手里还攥着片刚从池边扯来的荷叶，活像个偷摸摸鱼被抓包的小丫头。
他不由喉间又低笑一声。
“这里的鱼，是镇着这宫里灵气的，你倒好，盘算着红烧还是麻辣？”
长鱼浸荼更慌了，赶紧从水里把脚抽出来。
她光着脚踩在草地上，草叶上的露水沾了满脚，她却顾不上，只低着头小声辩：“我、我就是看它们游得好玩……没想真吃……”
长鱼浸荼话没说完，就见他弯腰，伸手递来一方素色帕子。
她愣了愣，抬头看他，他却没看她，只垂着眼道：“擦擦脚，仔细着凉。”
风把柳丝吹得晃，拂过他的鬓角，竟比池里的灵鱼还要耐看些。
长鱼浸荼接过帕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烫得她赶紧缩手，低头擦脚时，心里却偷偷想：陛下好像也没那么凶……
就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连炖汤的配料都想好了，会不会罚她抄规矩。
不过看他今日心情好似不错，应当不会罚自己吧。
见少女仍杵在原地，即墨瓷墨眉微挑。
“怎么，长鱼小姐还想继续……”
他问。
“啊——”长鱼浸荼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意识到时，忙低头恭敬道，“不想，不想”。
即墨瓷指尖轻叩着书卷封面，目光扫过她还攥在手里的荷叶，那叶片上沾着的水珠顺着脉络滚下来，滴在她脚边的青草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不想便好。”
他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
“这灵池的鱼，便是朕也没动过念想。你可知它们每一条都养了百年以上，灵智初开，你方才伸手时，池底那几条老鱼怕是都在瞪你。”
长鱼浸荼惊得睁圆了眼，手里的荷叶“啪嗒”掉在地上。
“百、百年？还……还会瞪人？”
她下意识往池里看，方才还四散的灵鱼竟真有几条停在水中央，隔着清波望过来，那圆溜溜的眼睛似乎真带了点“不满”的意味。
“不然你以为这园子里灵气为何比别处浓郁？”
即墨瓷俯身拾起那片荷叶，指尖拂过叶面上的绒毛，“它们吸日月精华，吐纳间便替这园子固着灵气。你若真把它们炖了汤，不出三日，这观星台的占星仪都要失了准头。”
浸荼听得暗自庆幸没抓到，要是真因为自己贪嘴坏了占星仪，怕是要被御史台的老先生们写进弹劾的折子，那可就麻烦了。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离池边远远的，像怕被鱼“记仇”似的：“臣妾不知这些，是臣妾唐突了。”
即墨瓷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墨眉微松，把荷叶随手放在池边的石栏上。
“罢了，你初来乍到，不知者不怪。只是往后这园子里的东西，没摸清底细前，别再随便伸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还没来得及穿鞋的脚上，“鞋呢？”
浸荼这才想起自己的鞋还在池边浅水里，方才慌着躲他，竟忘了捡。
她脸一红，小声道：“在、在水里……”
即墨瓷没说话，只转身朝池边走去，弯腰从水里拾起那双绣着青荷的软鞋，回头递给她时，眸底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长鱼小姐，下次想摸鱼，不妨先问问朕。朕或许……知道哪里的鱼更适合红烧。”
“劳……劳烦陛下！”
长鱼浸荼接过鞋子，尴尬的嘴皮子都有些不利索了。
她抱着鞋子朝他俯身行了礼。
“谢陛下。”
长鱼浸荼抱着软鞋，指尖还能触到鞋面上未干的潮气，她微微屈膝，鬓边湿发滑落颊边，沾了点凉意。她起身时恰逢风过，柳丝簌簌扫过即墨瓷的肩头，他手里那卷书被吹得翻了两页，露出内里蝇头小楷的批注。
长鱼浸荼眼尖，瞥见“星轨异动”四字，正想移开目光，却听他忽然道：“你方才蹲在池边，是在看鱼，还是在看水里的倒影？”
她一愣，方才只顾着盯鱼，哪顾得上看倒影，可话到嘴边又顿住。若说只看鱼，倒显得自己太莽撞；若说看倒影，又怕他觉得自己惺惺作态。
正支吾着，即墨瓷却轻笑一声。
“罢了，随口一问。”
他抬步往外面走，玄色衣摆扫过青草，留下浅淡的痕迹，走了两步又回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鞋上。
“还愣着？想让满院子的灵鱼都来围观你光脚站着？”
长鱼浸荼这才反应过来，忙应了声“是”，抱着鞋快步跟上，只是脚步刻意慢了半拍，落在他身后丈许处。风里飘来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灵池的水汽，竟比她从前在江南闻到的荷风还要清润些。
她偷偷抬眼望他的背影，只见他手里的书卷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长鱼浸荼忽然觉得，这位陛下，越来越比传闻中少了大略的威严。
且多了几分，谁也说不清的温和。
天灵灵地灵灵，鱼给荼荼好不好。
鱼：阔以呜呜呜
温和：仅荼荼可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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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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