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病着,崔兴赋作为当正四品的官员也不好过于奢华,崔府里简单挂了些红绸装扮,而凝香居里则装扮得更喜庆些。
崔复敏卯时初刻就起了床,穿好亲自绣的嫁妆,梳妆打扮。舒欣荣到的时候,才开始绞面涂胭脂上唇脂。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定下婚约后崔复敏已经见过钱家二公子钱瑜,知道对方是位面如冠玉、潇洒倜傥的公子,十分满意,现在即将要真正嫁给他,饶是端庄优雅如她,也不禁露出羞涩的神态,面庞即使不用脂粉也光彩照人。
舒欣荣把添妆礼交给司书收好,忍不住夸崔复敏:“大姐姐真美啊,钱家姐夫能娶到姐姐真有福气。”
惹得崔复敏又一阵害羞,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化好妆盖上盖头,钱家接亲队伍也热热闹闹地来到崔府门外,崔家的几个子侄将新姑爷拦在门业,让他扎扎实实展示出文武才学后,才放迎亲队伍进去接新娘。
连赶几天路程回来的崔复仁,把大妹妹背在背上,送她出嫁。
女儿被接走了,程淑媛忍不住跟在后边连追几步,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就担心女儿出嫁后受欺负受苦。
崔复仁则瞧瞧地向舒欣荣看过来,舒欣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第三日时钱瑜带着崔复敏回门,程淑媛看见女儿脸上的光泽和春意,心中放下一半的担忧。
崔复仁留下一摞替舒欣荣挑选好的话本子,又启程回苏州求学。老师和父亲都给他说过,他现在火候已经差不多,只待春闱一开,他就可以参考。到那时他有了功名在身,就可以让母亲和祖母兑现承诺,准许他和表妹成婚。
舒欣荣知道程淑媛不可能同意崔复仁娶她,但是她还是高兴地收下崔复仁的话本子。无他,崔复仁的此刻就放佛是前世备战高考的学子,但凡感情、心态、家庭任何一样出现变故,都有可能成为考试失败的原因。
而且崔府人际关系并不复杂,现在连姨娘已经被送去庄子上,偶尔与她不对付的崔复瑶也在祠堂思过,这些话本子就是舒欣荣日常最好的消遣。
崔复敏出嫁后,崔府里好像忽然冷清了许多。就连崔复玥都没了以前的活泼,慢慢变得文雅起来,此刻居然在听雨榭里坐着,一手托着下巴望着空荡荡的湖面发呆。
舒欣荣正巧经过,用眼神制止了崔复玥的贴身婢女夏云要行礼的动作,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后,将她飘荡在天外的神思拉拔回来。
“今年的荷花还没开呢,你在这里赏什么景?”
崔复玥吓了一跳,待看到来人拍了拍胸口,只嘟囔了一句:“欣姐姐,你吓死我了。”
见她精神不好,舒欣荣便在她身边坐下,道:“最近你怎么不去找我玩了,有心事?”
崔复玥眼眸低垂,黯然道:“大姐姐已经出嫁两个月了,我从出生起就和姐姐住在一起,她走了凝香居都冷冷清清的。虽然姐夫看上去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我还是担心姐姐在钱家过得不开心。我今年也十二岁了,再有三年就及笄也要嫁人了。欣姐姐,你说为什么女子都要嫁人呢?为什么姐姐嫁人了就要离开自己家儿去别人家生活呢?她为什么就不能留在自己家里呢?”
舒欣荣惊讶地看着崔复玥,想不到她小小的脑袋里装了这么多烦恼。说真的,即使舒欣荣作为现代人的芯子,她一样回答不了这么有哲学深度的问题。别说古代以男性为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以说男子对女子有绝对的支配权。就连现代,也不是所有女性都能获得被尊重和一视同仁的地位。但舒欣荣出生在光明的时代,男女可以自由婚恋,在是否居住夫家或娘家有更为宽松的选择。但这里是古代,她从小所习得的三观被迫要与这个时代相适应。
现在被崔复玥提及这个问题,舒欣荣也不得去思考,自己也要在这具身体十五岁的时候就嫁给一个陌生人吗?然后在身体还成熟时就要怀孕生孩子?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多想一会儿,舒欣荣也觉得心口闷闷的,只好给出一个偷懒的答案:“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大家都这样做,就对么?”崔复玥追问。
“至少,如果大家都坚持这个观点,那他们的力量确实会大到压过其他的声音。而如果有人不同意这个观点,想改变它,就需要十分艰难的抗争甚至是流血牺牲才能够改变这一切。”
“我不懂。”崔复玥听得懵懵懂懂,舒欣荣却不打算多做解释了,个人的力量怎么能与整个王朝统治阶级对抗呢?而且,这种婚姻制度也并不全都是缺点,至少是符合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社会认知的。
“好了,不说这些没影的事,去我桂香院吧,我今天正打算做一种更加蓬松的面点呢,说不定你会喜欢。”
舒欣荣拉着崔复玥就走,崔复玥果然被她说的新品糕点吸引,脸上的多愁善感很快就不见了。
“欣姐姐,你做好了我要第一个吃。”
“好。”
舒欣荣与崔复敏合作的第一家糕点铺,在年前崔复敏出价钱就已经开张。在春节文武百官放假其间至元宵灯节前后,因为糕点铺的点心口味新奇是大唐还从未有过的糕点样式,毫不意外地将名声传播开来,成为长安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都必吃的糕点。不到两个月时间,已经将接近一百两的投入都赚回来。现在已经是第三个月,就可以实现盈利。
不过舒欣荣也没有懈怠,现在市面上还没有出现模仿品是因为那些糕点铺子还没琢磨出来,如果让他们琢磨出来,芙蓉斋的生意一定会受影响。所以舒欣荣还是在不停地实验新的蛋糕做法,然后定期推出新品。
她已经将前世吃过的蛋糕、面包的名称和式样以及可能会用到的原材料罗列了一本小册子,自己会的就自己动手。不会的,就叫上王大娘一起琢磨,倒颇有成效。
果然,吃了舒欣荣新做的一款桂花奶皮蛋糕后,崔复玥又恢复了快乐的模样。
不过崔府的男人们,忽然都忙碌起来。因为当今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连大朝会也没办法举行,所以各部的公务都在各部尚书的主持下讨论着决定,实在决定不了地便让太子刘宏恒批复。
终于庆元十年三月二十四,当今圣上驾崩,谥号文。全国上下要服一年的国丧,禁止宴乐婚嫁、禁止各种娱乐活动,连衣服也只能穿素服。
程淑媛一边把府中的各种春节其间装扮的一些喜庆装饰撤换下来,连彩色纱窗床幔等织物也要换成素色的。舒欣荣和崔复玥都跟在程淑媛身边学些这些庶务,程淑媛也不免提起自己的大女儿:“好在敏儿年前出嫁,未耽搁了婚事。”
然后又看着已经显露出窈窕身段的侄女,道:“待出了国丧,姨母也为你寻一称心如意的人家。”
舒欣荣本来就是宅女性格并不爱折腾,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她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并未拒绝,不过被姨母这样当面说还是很不自在,不由侧着脸躲到屏风后,惹得崔复玥一乐却只敢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正这时,崔复敏的婢女司墨难掩喜色地回来见程氏:“给夫人道喜。今早姑娘有些反胃,吃不下饭食,姑爷怕姑娘是半夜着凉请了郎中,诊出姑娘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听到这个好消息,崔府上下都十分高兴,程氏连忙赏了司墨,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去库房挑了许多有利于孕妇食用的补品药材,让司墨带回钱家。
舒欣荣也替崔复敏高兴,次月十五王大娘带已经改回原名陈香的女儿把芙蓉斋一月的账务交给崔复敏后,崔复敏就把属于崔复敏那一份银两及账目备份装进荷包,一起随姨母去钱府看望崔复敏。
又给崔复敏物色好了稳妥的产婆和奶娘,给女儿送去。
两家都十分重视崔复敏肚子中的这一胎。平日里饮日无不精致仔细,下人伺候无不精心。但饶是如此小心,待到崔复敏生产的时候,竟然难产血崩。留下刚出生的儿子,就这么撒手人寰。
程淑媛和崔复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舒欣荣也跟着哭,放佛司墨回府报喜的事才发生在昨天。而世事竟然这般无常,她以后再也看不见那个优雅恬淡又总是宠着自己的大姐姐了。
她也第一次意识到,生孩子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这件事的阴影甚至超过她刚来时候被原身恐吓的那几晚的恐惧。因为她作为古代世俗社会中的一个女人,按照律法规定凡满十三岁者便可婚配,如果到十七还没婚配官府便要替她保媒拉纤。
也就是说,她逃脱不开十几岁就要嫁人的事实。
舒欣荣参加完崔复敏的丧祭后,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该如何才能避免这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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