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方才的破口大骂不同,黏虫这次没想动用武力挑衅,换了副黏糊的语调,不间断地用言语骚扰。
“The dress is so beautiful.”他从上至下扫了一眼姑娘的穿着,尤其在腰身处多停留了几秒,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嘴角快咧到耳根,英文发音蹩脚粗哑。
姑娘戴着耳机不回应,不安地疾走几步,妄图让他自讨没趣,黏虫却也加快脚步,从容不迫地跟上。
黏虫肮脏的视线继续上下打量,有几分蛇的阴险模样,兴奋地吐出信子,向她身边靠了靠:“You have a great curve.”
姑娘一袭毛线长裙,大冬天的本就没什么肌肤裸露在外,见状更是拢紧衣服,一言不发,加快了步速,几乎要小跑起来,却又不敢使出全力。黏虫贴的这样近,一个拐弯就能掳走她。
“Do you wanna come over?”黏虫目光流连,穷追不舍地开口,“I’m all alone tonight.”
他吹了声口哨,黏腻的手指触上来,摸上了姑娘的肩膀,把她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她紧紧捏着手机想找机会报警,衣服的一角却被攥在手里,挣脱不开,正犹豫着要不干脆丢下外套,一股自后而来的力破开了这个局面。
黏虫一声嚎叫,手松开了。孟谨洲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腰上,彻底怒了:“撞人不够,还骚扰,非要找打吗!”
黏虫被蹬地向前冲了半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靠在前方的树干上才堪堪站稳,转过身来,怒目圆瞪,皮囊包裹下是令人作呕的一张脸。他的眼神在赶过来的林钟和孟谨洲脸上来回滚动,然后死死地盯住了孟谨洲。
孟谨洲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原本电影海报似的一个人这会儿眼眸漆黑,狠厉地眯缝起眼睛,压迫感灭顶地砸下来,凝固在半空。
“Go away!”
他是不主动惹事,但不代表有人需要帮助时不会出手。
姑娘趁着间隙赶紧逃脱般往前跑了几步,林钟也上前一步,站在孟谨洲身侧,眼神示意她快点离开。
但她没走,只是站在了稍微明亮一点的地界上。肩膀止不住地抖动,手也颤得拿不稳手机,尽管如此,她还是逼着自己镇静下来,悄悄竖起了屏幕。
黏虫站定后没多久,就再次出手,本以为他这次会冲着林钟出拳,可伸出的拳头意外拐了个弯,毫无征兆又冲着孟谨洲去了。
孟谨洲退开半步,抬手就挡,但黏虫的手背还没碰到他的脸颊,身上单薄的衣服就猛地一收紧,被林钟从他身后勒住了衣领。
林钟用了全力,此刻手腕上的青筋都吊起,指骨突出,手臂绷得笔直。
“你还敢出手,当我不会打架吗!”
“Fxck you, ching chong!”黏虫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嘴里却不服软,再一次高声骂道。
“我这就让你闭嘴!”林钟抓准时机,与孟谨洲打了个配合,往那人的肚子上狠狠顶了一下,一拳挥掉了他的眼镜。
黏虫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打了个趔趄,痛苦地蜷起了身子,嘴里不住发出哀嚎。
林钟没有发力完全,打算再补一下,孟谨洲拎着衣领,将人甩到了一边,厉声说:“不打了,真把他打伤就不值当了。直接报警,种族歧视的罪名够他拘留几天了。”
黏虫见自己毫无胜算,胳膊奋力一挣,趁林钟拿手机的功夫,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刀在空中迅速舞了两下,银光在眼前闪过,孟谨洲推开林钟的肩膀,道:“当心!”
他避开刀尖后退几步,被刀刃堪堪擦过手腕外侧。
黏虫是个惯犯,趁车流过来前,窜过了马路。
林钟抬眼发现人跑了,还想追上去,一旁沉默的姑娘急忙开口:“别追了!我刚刚有拍到他的脸,凭视频应该就可以报警,况且这条街上说不定会有摄像头,我明天会找朋友陪我去警局告他的。”
“你怎么没走?”孟谨洲这才看到姑娘瘦弱的身影还在路旁,皱眉道,“我们缠住他的时候你跑就行了。”
“我怕你们有危险,想留在旁边看情况,万一我能帮上忙。”姑娘抬高了声音,不再那么胆小,“刚才谢谢你们。”
“你应该直接走的,”孟谨洲正色道,“你住哪里,在这附近吗?”
“玫瑰公园那里,笔直走五分钟就有个车站,距离这里九站路。”姑娘说。
“我们送你回去。”孟谨洲整理了一下因大动作而凌乱的外套,抬手时才觉得手背一阵刺痛,低头看见一道伤口,从手腕一直划到手背上,渗出了血。他用拇指随意抹了抹,没有声张。
林钟也立马说道:“对,万一那人还没跑远,我们送你到家,安全一点。”
“那太麻烦你们了……”姑娘非常不好意思。
“没关系,就当散步了,一起走吧。”孟谨洲说。
一路上那人都没有再出现,他们将姑娘安全地送回住处。姑娘再次郑重地道了谢,说改天请他们吃饭,两人不约而同地谢绝了。
跑了这一趟,已经离林钟家很远了,现在回去又要一个小时。
“本来只是散个步,结果越走离家越远了。”从楼里出来,孟谨洲笑着说。
“做好人好事了嘛。”林钟也笑了,眨了眨眼:“谨洲哥哥临危不乱,英雄救美。”
孟谨洲一愣,刚刚姑娘的室友是这么形容来着,但人家本就是夸张地表达感激崇拜之意。听林钟这么说又是别样的味道。
更何况,林钟喊的什么?
“人家没这么喊。”孟谨洲纠正。
洲哥是礼貌用语,谨洲哥哥可就不一样了。两字之差就是天差地别,亲昵程度直接翻倍。
“不是吧,这就脸红了?”林钟看他难得害臊,打趣道:“你脸皮好薄啊孟谨洲。”
笑意藏也藏不住,孟谨洲竭力绷着脸,严肃道:“别跟着瞎叫。”
他们并排走在居民区内,这里已经离伦敦的中心偏了一段距离,房屋之间更开阔,也更冷清,视线内除了栏杆就是孤独的路灯。灯光照在身上,拉出一片长影,两个影子并列着向前移动,始终靠在一起。
“那个玫瑰公园好像就在前面。”林钟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手揣在兜里取暖。
“过去看看?”孟谨洲问。
“这么晚都关门了,没什么可看的了。”林钟说。
话是这么说,走到公园门口时,神经紧绷了一路的两人还是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公园的大门紧闭,一点花的影子也见不着。
孟谨洲大概是累了,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时无话。
高楼的顶端没入黑夜里,低低的云像是腾空在房顶。林钟在身边坐着,眼前色调暗淡的景色都鲜活起来,觉得就这么浪费一会儿时间也不错。
林钟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刚刚满心想着平安地将姑娘送回家,任务完成后,这才有时间定下心神来看看孟谨洲。
这人放松地倚着,合上眼睛在休息。发丝随着微风轻轻地摆动,有一缕被吹得翘起来,又倒下去,路灯打在身上,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这幅懒散随意的样子跟刚才出手时截然不同。
第一次遇到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时,孟谨洲固然也恼火,但尚存几分理智,拦在林钟跟前让他别冲动。
第二次林钟以为他依旧不会动手,至多打电话报警,却没想冲得比他还快。那一脚踹出去的时候,林钟的心脏都狠狠扽了一下,仿佛是锤在他心上。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孟谨洲,理性的,冷静的,正义的,荷尔蒙爆棚的。
跟他坐在一起,莫名觉得很踏实。
晚风徐徐地拂过,四周没有遮挡,吹在身上有点冷,把头脑中的情绪更是吹得一团乱。林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孟谨洲越看越顺眼。眼神轻轻地滑过每一处,从发丝到肩膀,再到手腕。
修长的手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孟谨洲呼吸轻得像是睡着了。
忽然眼睛扫过一处划痕,林钟蓦地清醒了一分。
被刀刃划过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了,但四周还有胡乱抹过的痕迹。他动作轻缓地起了身,没有惊醒身边的人。
孟谨洲醒来的时候,林钟正从路灯投射的暖光中穿来,大约是有点冷,走得缓慢而轻盈。
“买什么去了?”孟谨洲问,嗓音带着小寐后的低哑。
林钟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孟谨洲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余光瞥见林钟又拿出一个扁盒子,语气有点责怪,但不多:“受伤了怎么不说?”
孟谨洲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翘了点嘴角:“这点小伤也值得提吗?”
“提啊,干嘛不提,更显得你伟大。”林钟先用含碘伏的棉签给他做了简单消毒,随后揭开一张大号的创口贴,拽过他的手腕,平整地贴了上去。
孟谨洲僵硬一秒,手指虚空地握了握。林钟后半句轻得像是风声带来的错觉,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就更喜欢你了。”
他原本打算趁孟谨洲没醒,先处理好伤口,现在也大可以把创口贴递给孟谨洲自己处理,但却还是想这么做。
划出的伤口很长,好在并不连续,林钟用了两张创口贴将其盖住。
孟谨洲的视线就没从林钟的脸上移开,看他小心翼翼地撩起袖管,研究创口贴倾斜的角度,反复捋平胶布的两侧。
那伤口本身痛得不明显,被这样细心的照顾,反倒有点痒。可当林钟真的把盒子收起来时,又觉得不够。
“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去医院?万一生锈了呢?要打破伤风吧。”林钟把剩余的装回袋子里扎紧,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他收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就是把普通的小号水果刀。”孟谨洲翻转着手腕看了看。
“有不舒服就跟我说,” 林钟把袋子塞进孟谨洲的衣兜里,兜里还带着孟谨洲方才压出来的余温,比空气的温度高许多,“回去洗澡了记得换。”
“嗯。走吗,回去了。”孟谨洲站起来,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这睡了一觉。
塑料袋却在兜里被他捏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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