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爷爷洗漱好就要准备歇息了。他半靠在床头,照往日习惯从枕下摸出电视机遥控器,调出在播的连续剧,把孟谨洲从卧室里“轰”出去:“你也去收拾收拾,早点睡,别老熬夜。”
“好,那我去洗澡了。”孟谨洲听话地应着,从橱里取出来一个靠垫,塞到爷爷的背后,转身就要回房。
临关门前,爷爷又想起什么,眼光从屏幕上移开,意味深长地交代:“你要是实在睡不着,也别浪费时间。跟那个努力的对象,聊聊天啊。”
还惦记这这茬呢,孟谨洲不免觉得好笑,说:“知道。”
屋里昏暗,孟谨洲一手拿着水杯,另一手抓着西装外套,微一抬肘,用手背拍了下开关,点亮了正中间的一盏圆灯。
房内充斥着与田园交互过的清新空气,青草湿润的芳香让人觉得仿佛置身花园。他等不及打开箱子整理,先往床上一倒。
被子白天晒过,净是干净的皂香与温暖的气息,深吸一口,前几天应酬带来的烦闷与疲累在今晚消解了一半。
他闭目休息,再睁眼时视野里除去暖黄的灯光,便是一方空白。
他盯着那处白,在脑海里复盘近日的工作,该回的邮件都发送了,该开的会也都出席了,确认没什么紧急的,打算再歇一会去洗澡。
爷爷说的话也没忘,只是不提起来还好,想到林钟又来气。自从主动一回就没有下文了,明明他也不是完全无意,怎么就毫无自觉。
思来想去孟谨洲也决定采用迂回战术,给韩兴打了个电话。
孟谨洲甚少在下班后找他,不过这个惯例似乎在林钟出现后就频繁被打破,韩兴立马就接了:“怎么了,老板?”
“没休息呢吧?”孟谨洲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是那种压榨型的老板。
“没呢,您说。”韩兴说。
“南城那个茶叶的项目,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吗?”孟谨洲问。
既是正事,韩兴便坐直了身体,声音更清晰了:“宣发那边在为赛前预热,联系相关博主和媒体到时进行同步宣传,下周例会时会具体汇报。”
“哦,”孟谨洲其实关心的不是这个,一不小心搞成了工作汇报,他只好自己点破,“上次回来得匆忙,你看我最近什么时候能腾出两天,再过去一趟。”
“好的,急吗?”韩兴问。
孟谨洲回:“尽快吧。”
“那我安排好跟您说。”韩兴应道。
“车票定下来跟林总那边通个气,他会提供住宿。”孟谨洲喊人家林总,一本正经地布置工作。
这回韩兴出面联系林钟,孟谨洲只负责到场。
孟谨洲来南城的车次提前发到了林钟的手机上,林钟搁下手里的活儿,去高铁站接人。
一段时间不见,孟谨洲已经从倦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林钟倒是因连轴转了几天而肉眼可见一丝疲色。
孟谨洲推着行李箱款款走到出口,他这次没再穿西服,浑身上下没有装饰,燕麦色的休闲衬衫解开两枚扣子,精简得不能再精简。只不过气质还是藏不住,莫名有股利落的劲儿。
林钟早就到了,在车边挥了挥手,自然地打了个招呼:“路上顺利吗?”
“挺好的,睡了一觉。”孟谨洲左右手都提着袋子,等林钟帮忙开后备箱。
后备箱里常备着一块抹布,南城树木多,飞鸟也多,林钟时不时就需要抹上两把,将车打理干净。他将抹布移了个位置,随口一问:“换洗衣服带了吧。”
不料孟谨洲的反应很是惊讶:“上次不是留了几套在你那吗?”
林钟无语了:“你来之前没看天气预报?南城最近白天有25度。”
难不成又要去买衣服。
“带短袖了,”孟谨洲不开玩笑了,用力合上后备箱,说:“怕你把衣服扔了,诈你的。”
南城相比大半个月前景色更怡人了,莺飞草长的季节里,一日有一日的生机,枝头纷纷冒出春芽,路边的野花也开了许多。
车子起步,林钟左右张望两眼,见孟谨洲在看窗外的景色。这两天他被孟谨洲让韩兴转告行程的事弄得摸不着头脑,憋不住问了句:“你要过来直接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怎么让韩兴给我打电话?”
小心机终究还是起了一点微妙的作用,孟谨洲嘴角上扬,话音不冷不热:“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不麻烦。”
“都兜圈子了还不麻烦?”林钟低声嘟哝一句。
孟谨洲来时心里仍有些不痛快,被这一句话就给治好了。
车还是停在林钟家门前,家门大敞,听见发动机声响,李女士立马解了围裙,和老林出来迎。林瑞有意撮合,一早就躲出门了。
见孟谨洲来,李女士脸上的笑都藏不住:“小洲,这一路辛苦吧。”
“车接车送的,哪里辛苦,” 孟谨洲笑笑,从车上把随手礼卸下来:“叔叔阿姨,这是给你们带的。”
“过来玩怎么还带东西,”李女士牢牢地把双手按在自己胸前,推拒道,“这我们不能要。”
“就是些吃的,没什么贵重的。我过来住还得麻烦你们呢。”孟谨洲说。
李女士屡次三番收孟谨洲的礼,过意不去,坚决不肯收。两人你来我往地好一阵,最终还是老林把礼袋从孟谨洲手中接过,脸上嘻嘻笑着:“下次别带东西了啊,这次能待几天?让林钟好好带你再转转。”
“三四天吧,之后还要去外地出个差。” 孟谨洲说。
临时让韩兴加的行程,能挤出这几天已经很宝贵,原本后天还有个聚会,攒局人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合作伙伴,邀请的人孟谨洲也都认识,彼此关系不错。
几人好久没见,难得凑出时间,不为工作,单纯联络感情,唠唠家常。孟谨洲年纪最小,跟他们这些有了家室的时常聊不到一起去,不参加也罢。他借工作推脱,跟他们保证下回由他做东。
李女士吩咐林钟:“你先带着小洲去把行李放了吧,然后回来吃水果。房间里的饮用水我已经拿过去了,你帮着再看看,还缺点什么。”
“好。”林钟道。
到隔壁楼的几步路其实用不着林钟陪,孟谨洲已经熟门熟路,钥匙放在哪,门锁怎么开,他都一清二楚,外人看了都分不清主客。
林钟见他行李只剩个行李箱,想到那些拎袋竟都是给他父母的,说:“你怎么还带了礼物来啊?用不着这样。”
“应该的,总不能每回都空手。”
“不用讲究这些,你来他们就很高兴,下次别带了。”
孟谨洲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
林钟意识到自己嘴快,想再改口都晚了,脸色有点讪讪,正张口欲再说点什么,就听李女士在几米开外喊他。
“林钟,回来一下。”
“我妈喊我。”林钟一秒没带犹豫,快步转身往回走。
李女士在厨房里水淋淋地摆盘,几乎拿出了过年的架势,往花边圆盘里放了两层点心,又在另一个玻璃盘里做水果叠叠乐。主要做法是柑橘打底,再用青提和樱桃见缝插针地填满空隙。
她对自己高超的技术很满意,指着两个盘子,让林钟端去孟谨洲房里:“你拿一份过去,放小洲房间里。这是给他夜里肚子饿了吃的,客厅还有,一会儿放完行李就带他过来坐。”
林钟艰难地托起两个盘子,感觉左右手极度不平衡:“妈,你能不能拿掉几个樱桃。我一手一个盘子,怕端不稳。”
“少了不好看,你走慢一点就好了,”李女士又帮他把水果重新码了一下,“当心别洒了。”
林钟拗不过,就这样按照李女士给他摆好的姿势,平移着去了隔壁。上楼时小心翼翼,几乎是抱着盘子,一步没敢走快。
到了二楼,他腾不出手敲门示意,只好用脚尖顶开半掩的房门,道:“这是我妈给你准备的水果点心盘,晚上饿了可以吃——”
他紧盯着盘里的樱桃不要滚落,上半身几乎往后倾斜着,忽略了孟谨洲并没有应声,往里迈步时余光才瞥见地上打开的行李箱。
与此同时孟谨洲转过身来,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倒数第二颗扣子上,半敞的衣角几乎挡不住任何风光。
“我换件衣服。”他眼神坦荡,并没觉得哪里不妥。
林钟的目光却像是被烫到,耳朵腾地红了。
“我……我一会儿再进来吧。”他撤开左脚跑走,一时间忘了盘里摇摇欲坠的水果。
两颗樱桃承受不住旋转的力道,咕咚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分别向书桌和床尾滚去。
捡还是跑?先跑吧。
林钟双颊滚烫,面色涨红得堪比樱桃,顾不上捡拾,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
回到大厅,他行坐不安,瞪着两只盘子撒气,顺带把李女士也“记恨”上了。
屋里传来利索的换衣服的声音,林钟背对着房门口,倚在墙边,越是不想听,听力就越是警觉。孟谨洲胳膊一扬,衬衫被甩到床上,然后拿起一件短袖套上。
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腰线,林钟就是晃脑袋都没法把那副画面赶走。
他走也不是,等也不是,下楼更像是坐实了自己刚刚一瞬的心悸。
没过两分钟,林钟听见孟谨洲捡樱桃的动静,紧接着就换了合身的纯黑T恤出来,方才袒露的线条都被很好地藏匿了。
“好了?我把果盘拿进去。”林钟没抬头,耳后还未消退的红晕却暴露了心事。
孟谨洲笑了笑,分担走一碟果盘:“给我拿吧,你端不稳,又要摔坏两颗樱桃。”
“……”
放好盘子,留孟谨洲关门,林钟率先下楼透口气。
他实在是热得要炸了,温吞的风扑在脸上都觉得烫人。
在家门口花盆里拔葱的李女士看他面色有异,疑惑地问了一句:“就送两盘点心还大喘气啊。”
“就是啊,刚才干什么去了?”林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端着菜篮在一旁帮腔,冲林钟挤了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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