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说完那句话,就晕了过去。
情绪波动过高,使完张宿除魔经后这具行将木就的身体很容易宕机,不过仅限当天。
第二天醒来,她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发比先前更加黑亮了。
由于和龙井的师徒关系现在处于不尴不尬的修复期,她实在张不开口问:她是不是回光返照要死了?
不过看她师父还有心情悠闲吃馕的样子,大概率是死不了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都市丽人,划掉,都市隶人。
昨日种种都已揭过,她还是要向前看,不能再动不动哭哭哭像个孬种!
仔细想想,认识龙井之后,她快把这十年的量都哭完了。
龙井余光扫她,见她气色不错,又继续掰馕。
朱槿自是不知道,她晕过去后,龙井用本源的力量给她养了一夜的身体,没敢阖眼睡觉,张宿本就不是她的主宿,生怕她身体出点别的毛病,但现在看来,活蹦乱跳的,没啥问题。
龙井竖耳听着,外头有熟悉的皮卡发动机的声音。
他收了手机,还是来了,昨夜无眠,他倒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的样貌,朱槿的梦里。
“朱槿。”龙井喊她。
“怎么了师父?”朱槿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走到他身前,随手扯了半个馕。
“有人来找你,你不用太惊讶,平常心即可,如果不想多交流,可以不搭理。”龙井叮嘱她。
“谁来找我?”朱槿茫然。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朱槿狐疑着将手里的馕放回去,拍拍手去开门。
门外站了个朱槿不认识的阿姨,虽说是阿姨,但是打扮得挺酷,全身都是皮裘,不过……朱槿看着她的脸,有一瞬的恍惚。
“小槿。”王良善喊她,又看了眼她乌黑的头发。
认识她?朱槿诧异,叫得还如此亲热。
朱槿回头瞄眼龙井,他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阿姨,你认识我?”
她喜笑颜开:“我叫王良善,是你姑姑,亲姑姑。”
朱槿呆住,这些年要说亲人,她只有外公,怎么还冒出个亲姑姑了。
但方才她的容貌,确实让她想起了她的爸爸,有八成相似,甚至名字也是,她爸爸叫王良言。
王良善见她困惑茫然,倒也不怪她,正了正自己的皮夹克,端庄些说:“你父亲去南方后,就和王家断绝关系了,也难怪你不知道。小槿,我和你父亲是孪生兄妹。”
朱槿接收着这个信息,她并没有很激动,只是有些感慨,原来这世上除了外公,她还有其他亲人。
朱槿没想好和她说什么,但心中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骗子,于是她公式化且礼貌问了句:“姑姑,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王良善听了一笑,“小槿,你不用这么拘谨,不过我也确实没吃,或者姑姑带你去吃别的好吃的,带上你的朋友一起。”
朱槿挺想去的,她想知道她爸爸和王家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去的南方。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她爸生在南城,长在南城。
她回头,还没发问,龙井就答复她了:“可以。”
朱槿指了指自己的脚:“姑姑,你等我下,我换个鞋。”
*
王良善开皮卡载着朱槿和龙井,路上朱槿观赏着王良善的皮卡,结合她的穿着,能瞧出她是个十分潇洒的人。
去了家糁汤店,刚开门,他们是首批客人,王良善点了一篮牛肉饼和三碗糁汤,朱槿还从来没吃过。
朱槿吃得很香,王善良撑着脸看她,兴致不在吃上,眼睛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朱槿边吃边问:“姑姑,我爸为什么要去南方?”
“家里人从来没跟你提过?”王良善问她。
朱槿实诚:“嗯,我一直以为我爸独生子女,土生土长南城人啊。”
王良善笑了,沉吟说:“嗯……那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跟你说。”
“都行,我都爱听。”朱槿掰开牛肉饼,喷喷香。
龙井浅尝了几口,背靠在了椅子旁的柱子上,他在民宿馕吃多了,现在再香的饼也吃不下了。
他双臂环胸,一副竖耳倾听的样子。
朱槿转头看他,恭敬问:“师父,您不吃了吗?”
她现在说话的语调,可谓阴阳怪气至极。
龙井闭上眼不搭理她。
王良善视线在俩人间来回,她能察觉到氛围有些奇怪,不过她不在意,昨夜朱槿口中的师父愿意在大雪天背着她回去,想来二人关系也不差。
“王家是西方的除魔世家,分支很多,我和你爸这一脉是主家,你爸学习一路绿灯,老师推荐他去南方深造,他背了包二话不说就走了,然后就认识了你妈。几年之后,书是读完了,就死活不肯回来,你爷盼星星盼月亮盼他继承家业,他是一点儿不稀罕。一气之下,你爷就跟他断绝了关系。”
王良善说得跟不是自己家的事儿一样,初见时那股子正经的模样,早就不复存在。
“我爸这么酷?看不出来啊。”朱槿想着他爸每天笑呵呵憨憨厚厚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居然这么离经叛道。
“你爸小时候可是家里最皮的,上课天天插嘴,在走廊罚站,但脑子好,不学也考得好。”王良善说着还挺来气,咬了口手里的牛肉饼。
朱槿听了眼睛都冒光,“可我爸后来可当了中学老师,天天教育别人呢。”
“他那臭德行,别把好苗都教歪了。”王良善埋汰他。
朱槿观察着王良善,忽然嘿嘿笑:“姑姑,你现在这样比较好,比较……正常。”
“啊?”王良善先是懵了,明白她什么意思后,爽朗一笑,也放松了:“你第一回见我,我本来想给你留个好印象。”
朱槿摇摇头:“现在这样,特别好。”
方才在民宿,朱槿看着她穿皮裘,说话板正的样子,就像在看公司死装的领导一样。
人的气场在那儿,有些行为和气场不一,反而会怪异。
朱槿喝了口汤:“姑姑,我爸真的是因为我妈才不想回来的吗?”
“也不完全是。”王良善摆摆手,“你爸喜欢上了南方,那儿纯粹干净,和西方天壤之别,他想将南方除魔师的信念和想法引入西方,可那些想法和西方的除魔之道完全相悖,家族的人接受不了。”
朱槿好奇:“西方是什么除魔之道?”
王良善随口说:“要不今天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回去看看?”
而后她又赶紧摇头,认真严肃道:“算了,最好别去了,离得越远越好。”
朱槿望着她的态度转变,咀嚼速度变慢,每回去个地方,都没好事,她现在心里有些发怵。
能与雾凇交好,西方与魔物为善是必然的。
王良善接着说:“能在这儿见到你,姑姑已经非常开心了。”
朱槿想到什么,又问:“这么些年,你们就真没和我爸联系过吗?通讯这么发达,不应该啊。”
说到这儿,王良善叹了口气,“说断绝关系,你爷就把他的消息全断了,你爸也再也没回来过。因为你爸出去求学变成了那样,你爷觉得是外面世界太花,所以才会心野了,自此之后就不让西方的除魔师出西方地域了,只有这雾凇市,算是个特例。”
朱槿没想到会是这样。
“可脚长在你们身上,说不让走,就不让走了么?哪有这种道理。”她撇嘴,替他们打抱不平。
王良善撸起袖子,露出手腕,半开玩笑半讲真:“有禁制,离开西方一命呜呼。”
黑色细线绕了王良善的手腕一圈,像是纹上去一般,手腕中心处,还有个虎头,象征着白虎。
朱槿皱眉,瞧见王良善被衣服遮盖的手臂后头还有好几圈细线,问:“姑姑,怎么这么多圈啊?”
王良善大大方方露出来,整个小臂都是,“本来只有一圈,上头这么多圈,表示我跑了这么多次。”
她说得豁达,朱槿听了心中不是滋味。
连自由都没有么,这辈子只能生于西长于西。
王良善又塞了个牛肉饼给她,“都不是事儿,不让我出去,我照样活得快活。”
朱槿接过牛肉饼,胃口已消。
王良善注视着她,心疼道:“小槿,一个人长大,受苦了吧?”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从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看:“这是你爸当时不知通过什么法子给我寄来的,我藏了许久,还是被你爷发现了烧了,不过用当时的破手机拍了下来,那回是你爸离开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我有了联系。”
“我才知道,他已经有了个女儿,长得可爱又好看。”
朱槿看着手机里的三人照,是父母和她的合照,与老宅那张五人全家福一起拍的。
“后来再一次听到你爸的消息,就是别处传来风声,说南方的除魔师已全部身亡。”
“这消息应当不是假的,其他三方肯定也派人去探查过,消息传来说南方当时再无魔物,土地十分纯净,我还以为你……你也死了……”
王良善回忆着她听到这消息时的反应,她站在雾凇的风雪里,脚被冻得回去躺了两个月才康复,人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
朱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但她猜想,应当是她体内的除魔师血脉沉睡,没人能找得到她才会这样。
“家人都去世后,我也不擅除魔之道,就那么安逸度日了。”朱槿笑着说。
王良善悬着的心放下,可转瞬又忧心:“那如今又是怎么回事?我都听宋安说了,你……”
朱槿嘿嘿坦然道:“南方魔物再起,生活所迫,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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