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冬:
沪城市中心医院第三住院大楼11层的手术室正在进行一场十分紧急的心脏搭桥手术,患者正是天兴集团董事长许砚南。
“董事长午睡起来就觉得不舒服,但想着是老毛病了,就没找段医生来瞧,只自己吃了药。晚饭后去散了会儿步,回来就说心绞痛,还不等电话打出去,就倒下了。”
杨建军跟在许砚西和许道蕴身后如是讲到,随即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讲的第几遍了。
此刻与他并肩前行的分别是中心医院的三位院长,走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心外科的副主任。
一行人大步流星的穿过了住院部大厅,一名保安和一名护士正守在电梯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引导他们进入电梯后,刷卡按下11层便迅速退出了电梯。
杨建军瞧了眼刘院,刘院便接着道:“董事长本身就有冠心病,这次急性心肌梗死,应该是近来劳累的缘故,好在送医及时,没有错过最佳抢救时间,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是心外科的陈主任,陈主任是该领域的权威,所以请各位放心。”
待电梯抵达11层,便见乌泱泱几十号人挤满了前厅,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许砚北上前同自己的三哥许砚西打了声招呼,顺势扫了一眼许道蕴:“三哥,这边走。”
说罢并肩朝手术室走去,留下许道蕴被一众叔伯姑婶堂表兄妹团团围住。
她目不斜视的瞧着前方,杨建军会意上前替她开出一条道来,请了她跟上。
因着这中心医院是许家的产业,故而十一层专属于许家,配备有手术室、诊疗室、普通病房、重症监护室。
此刻许家三房、四房祖孙三代均在手术室外最大的休息室内关注着手术情况;
显示器屏幕上共有两格画面,一格是许砚南手术现场,另一格则是手术室内的医生休息室,里头汇聚了整个中心医院各科室主任;其余亲属则分坐在各休息室和前厅。
待许砚西和许砚北落座,跟在身后的众人才各自归位。
“瞧我们小蕴,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担心坏了吧,来,跟叔母过来坐。”陈莉,也就是许砚西的太太,许道蕴的三叔母牵了她的手臂往方桌处引:“别担心,这么多人都在替董事长祈祷,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即便她满目慈祥,许道蕴也依旧从她尖锐的嗓音里听出了些许难耐的兴奋。
整个十一层,有几个人是真盼着许砚南手术成功的!
一旦许砚南身故,他们即刻便会将她“生吞活剥”。
一想到这些,往日所受的委屈和不甘便涌上心头,她撇开陈莉的手,径直坐到了主位上;
陈莉脸色微怔,众人也不禁侧目,腹诽她不知深浅。
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许家,她若不端起架子,摆出身份,就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
这一点在过去一年间,她已深有领会。
许道妍老早就瞧不惯她这样子,踩着那双墨绿色的高跟鞋踱步到了自己奶奶身旁,呵斥道:“许道蕴,你要是如此不懂长幼尊卑,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得好好儿教教你了。”
瞧她并不理会自己,许道妍觑了觑眼,提高了音量:“长辈还在这里,你就敢坐主位,起来。”
她这才侧目看向许道妍:“我是许家长孙,爷爷不在,这位置自然就该我来坐。”
陈莉这才拉开靠椅坐下,缓声道:“好啦~妹妹毕竟不在许家长大,不懂座次也正常,你多体谅她。”
“呵~是呀,毕竟是养在外头的,不懂规矩也正常。”
说罢夺过王婶儿手里的茶壶,替陈莉茶盅里添水:“奶奶,您喝口热茶润润嗓,刚刚和刘院沟通了那么久,嗓子都干了吧。”
“不妨事,我就是担心二哥。”
“道蕴呀,不是姐姐说你,二叔公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最后一个赶到,真是枉费二叔公那么疼爱你。”
“诶~小蕴毕竟年轻。”
许弘清,也就是许道蕴的三姑,瞧着这两人刻薄的模样,心领神会的笑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好在家里还有父亲母亲,把这一应事宜安排的妥当。”
说罢觑了一眼陈莉:“三婶儿也是费心了,这手术都快开始了还追着陈主任问东问西。”
“这么大的手术,不问清楚,怎么能放心!”
“是呀,这知道的是三婶儿担心二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陈主任进手术室呢。”
被她噎了这么一嘴,许道妍一下就变了脸色,蹭的站起来带倒了靠椅,锐声道:“三姑这话,意思是我们三房不盼着二叔公好咯!”
瞧她这毛毛躁躁的样子,许弘清略微挑眉,心忖许道妍真是一张俊脸配了个狗脑子。
“听说二哥才被推下救护车,你就已经赶到了,当真是费心了呀,差点儿就比二叔还到的早了。”陈莉回敬道。
“你!”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手术室门外的红灯转绿,只见一前一后两个人推门而出,不知和刘院说了些什么,他蹙紧了双眉,朝着休息室内张望了一眼,啧了一声,才拖沓着脚步走了进来。
许砚西瞧他脸色不对,问到:“刘院,我二哥怎么样了?”
“手术...不太顺利。”
“怎么回事?”
“董事长是冠状三支病变,本身就非常严重,加之血管入路非常瘀曲和狭窄,伴随着钙化病变,所以手术的难度非常之大。”
听他车轱辘话来回讲,许砚北不悦道:“刘院,车轱辘话就不要多讲了,你就告诉我们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情况不容乐观,要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此话一出,先前还稍显嘈杂的前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许弘清嘀咕了一句:“怎么会这样。”瞧那神情,似是当真讶异。
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手术室外的红灯再次亮起,原本禁音的监控画面突然传出一阵焦急的对话。
“不好,赶快止血。”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除颤仪准备....”
刘院本就局促的左手捏右手,现下这么一段对话传出,他霎时便紧张的打了个寒颤,来传话的年轻医生赶紧冲到屏幕前关闭了音源。
只见原本有序的手术室内突然涌进了几位医生,休息室内的各位专家也都急的站到了窗前张望。
所有人都吓的倒吸了口凉气,许砚北不安的望着显示屏,难道二哥当真要命绝于此了?
众人起身围到了屏幕前,独留许道蕴还端坐在桌前,她的后背早已浸湿,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嘴角止不住的轻微抽搐,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紧握的左手,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许家,她必须藏起心中的怯懦,可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呀。
杨建军悄悄递给她一张手帕,她几个吐纳,终于缓下了心神。
爷爷不会死的,她才刚刚开始自己的人生,老天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就一定不会再次抛弃她!
她在心中不停的祈祷,祈祷许砚南能活下去,至少在她站稳脚跟前,她需要许砚南,正如许砚南需要她一般!
陈莉哀嚎一声,眼泪是说来就来:“怎么会这样!二哥呀!”
“刘院,请您一定想想办法呀,陈主任呢,我们要见陈主任!”
“呵~”许弘清不屑的哼了一声,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自己这个三婶儿,年轻时刻薄张狂,老了更添虚伪做作。
她的嗤笑恰巧被许道妍听见了,许道妍和自己的奶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刻便指着许弘清大声嚷道:“三姑,你什么意思!二叔公都已经命悬一线了,我奶奶关心两句难道还要看你的脸色?”
许砚西无奈,给孙子许道民使了个眼色,许道民便快步上前捏住了许道妍的手臂。
这厮还不明白,挣脱道:“你干嘛,放手!”
“别说了~”
场面一度混乱。
见状,杨建军提醒许道蕴:“邱主任到楼下了。”
“表叔公呢?”
“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约莫又过了半分钟,许道妍那尖锐刺耳的声音让她不胜其烦,许道蕴一巴掌拍在方桌上,愤然起身,冲着还在叫嚷的许道妍怒道:“闭嘴,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
没料到素来谨小慎微的许道蕴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许道妍气急败坏:“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抬手就想朝她扇过去。
许道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就将她掀了开去,她踩着高跟鞋,脚下一滑,便扑倒在了方桌边,痛的闷哼。
“拨通手术室里的电话。”她用一种极其生硬,但又极其强势的语气命令那位年轻医生。
手术室的电话专用于和外界联系,不知她的意图,那医生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将目光投向刘院。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又拿起了桌边原本属于陈莉的那杯茶,重重的砸向了地板,随着茶杯破碎,茶水四溅,她向前逼近一步:“我叫你打电话。”
“快打,快打。”
得到指令,那医生迅速拨通电话并将手机递给许道蕴,便听许道蕴厉声道:“港城人民医院的邱医生马上就到,请你们务必确保董事长的生命安全,否则许家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为了以防万一,送许砚南进手术室的同时,她就已经派了专机去港城接人民医院心外科的主任邱医生,话音刚落,邱医生就赶到了手术室外。
“刘院,沪城之所以能有中心医院,之所以能让中心医院做到一家独大,都是因为谁,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邱医生:“董事长的手术必须成功。”
刘院深吸一口气:“明白,各位放心,我这就带邱医生进去。”
待目送几位走进手术室,她回眸环顾了在场的所有人,继续道:“在座打的什么主意,咱们心照不宣,但我奉劝各位一句——别急。”
场面一度尴尬,林语柔拢了拢披肩,缓和道:“连邱医生都接来了,小蕴有心了,二叔一定会化险为夷的。”说罢握住了她的手,带她坐了回去。
林语柔是七叔许弘骏的太太,人如其名,温婉柔善,是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真心待她的人,她悄悄用披肩替她揩去了手心的汗液,又请了几位长辈坐下,这才算平复了将才的闹剧。
许道妍恶狠狠的盯着她看,奈何弟弟看管着,不许她再闹,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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