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梨子的挂满枝头,红彤彤与金灿灿交相辉映,满山飘着果子的香甜。
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山里的秋来的格外早,推着朝霞,赶着清风,共赴人间一场热闹。
九月十五,宜嫁娶。
白云郡与别的地方都不同,新娘要早上出嫁,赶在正午之前便要走完流程。
河尾村秦家天还没亮就忙活起来了,秦朗月还在睡梦中便被打整好了。
等回过神来,绞面的婶子们早就出去了,留下欲语迟泪先流的母亲。
秦朗月一下子就精神了,他才发觉,以后的日子,自己要和另一个人走下去了。
他抚摸着阿娘的手背,像是小时候一般拉紧,他舍不得这里的一切,舍不得天天撒娇的阿娘,舍不得总是打趣他的阿爹,还有皮猴弟弟。
秦阿娘将小荷兜拿出来,里面是三对银镯子。
“月儿别哭,你听娘说。”
秦阿娘拿出第一对来,是两个银圈圈,小小的,滑滑的,没有什么样式,一个刻着小小的平安,一个印着小小的喜乐。
“怀你的时候,你爹被骗了钱,娘日日心焦,连带着你生下来也小小的。
盼着你平安长大,便给你打了了第一对。
你对什么都好奇,听见一点声音,就会咯咯笑。两个便戴在了一只手上。
叮叮当当,就你最热闹。”
…………
三对镯子回忆过去,娘俩也哭成了泪人。
等到外面来人催时,秦阿娘擦干眼泪,带着孩子出门。
趴在阿爹背上,秦朗月止住了泪,对旁边护送的弟弟说:“照顾好爹娘。”
朗星不敢抬头看小哥,默不作声的点头,瞧着小哥进了花轿,人都远去了,才抬头哭出声来。
阿爹阿娘对哥夫说了什么,秦朗星都没听清,他想着若是哥夫对人不好,那就和大哥三哥一起把阿哥接回来。
河头村河尾村离得不远,沿着村前河道走,半个时辰就能到村口。
两个村之间来往,靠的就是小河旁的石道,多少年来乡亲们来来往往,早就平坦无比,抬着轿子走,也是顺当。
乡下人成亲,租不起城里轿子,但是一个村的,筹了钱,请木匠做好一顶,放在村长家里,哪个人家要娶亲,直接用就是。
轿夫也都是村里人,哪家的汉子有力气,有时间,过来帮一把,回头在席上,新郎官多敬几杯酒就成。
于是,在里头端坐着的朗月听到了梅时淮叫这个哥,叫那个叔抬稳点的声音。
等又过了一会儿,梅时淮在一旁喊他:
“月儿,颠吗?要不要走慢点,还有时间呢。”
秦朗月心中羞涩,在轿子里摇了摇头,又想起来外面的人看不到,笑了自己一声,对外边说:“不颠,没事儿。”
梅时淮听见后,放下了心,又走到人前,带路去了。
乡下不讲究什么吹吹打打,一路上也没啥声音,碰见出门的人,人家给一句恭喜,主家抓一把花生瓜子的给人家。
以后在村里见到了,好在一起说个话。
听见鞭炮声,秦朗月就知道到了,等轿子落下来,正好整理好了身上的喜服,看见梅时淮撩开了帘子,也顺手牵上,并肩往家里去。
两人手攥的紧紧的,都出了汗,也不松开,往人堆去认认人。
飞鹤镇的人都爽朗,新娘子,新夫郎也不盖盖头,下了轿就去院子里认人。都是等着吃席,讲礼的叔叔,婶子,阿嬷们,讲些讨喜的话,给新婚夫妇个祝福。
“瞧瞧这月哥儿,真好看,十里八乡,那个比得上他。”
刘婶子嗑着瓜子,同赵大娘,李阿嬷一起说话,三人都不是近亲,认人还不到她们。
“你瞧瞧那嫁妆,整一头猪,就他家是个屠户,要不谁能拿出来,我就不敢给我家婷姐儿置办这些,光是月哥儿那两床被子的布料,我都得琢磨琢磨。”赵大娘说着,又抓了两把花生,一把放口袋里,一把拿着吃。
李阿嬷就看不上她这小气劲儿,白她一眼,说:“你不疼女儿,你别说出来啊,哪个娘别的不给,不得给两床好被子啊。等我们家静儿成亲的时候,我就问问来月哥儿被罩子哪家做的,颜色也正,绣的花也好看。”
刘婶子瞧着也好看,她没有哥儿和女儿,但儿子成亲也要做被子,也同李阿嬷说的,问问月哥儿。
三人正说着,梅时淮也带秦朗月过来了,叫了婶子,阿嬷后,三个人又拉着月哥儿说了不少喜话才放他俩走。
大席要开了,新夫郎要回喜房,梅时淮把他送到房里,一小截距离也尽是夸月哥儿好看,温良的。
谢这个嫂子,那个大娘的,也用了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进了屋,又有一桌子亲戚等着。
梅时淮出门同爹娘张罗去了,幸好屋里还有个小妹,见他小哥一来,拉了他的手,安置到了桌子上位。
吃席也有规矩,旁的亲戚在院子里,主家的汉子们在北堂屋,和新郎一起喝酒。这些主家夫郎,媳妇的就在新房里同新娘一起吃。
公爹婆母不上桌吃饭,要招呼客人,新房里要留个新郎的姐姐妹妹小哥儿,最好要机灵点,带着新夫郎和亲婶子大娘们说话。
秦朗月刚坐下,就发觉有人抱上了他的腿。低头一瞧,是个小萝卜丁。
秦朗月猜测,是小哥儿家的,就拿了桌子上的枣给他。
梅三家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哥儿,叫晓澜,嫁给了镇上一个布庄的管事,弟弟结亲,肯定是要回来的。
但秦朗月没在屋里看见。正找着,就有一位同梅时淮两三分像的夫郎进来了。
小时候虽见过,大了之后也没碰过面了。熟也不熟,生也不生。
秦朗月起身叫小哥儿,梅晓澜赶忙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一旁。
小萝卜头还是紧抱着秦朗月的腿不撒手,梅晓澜就抱起来,对月哥儿说:“这是文儿,叫周名文,是个小子,两岁了,皮实淘气的很,没添乱吧?”
又对文儿说:“这是舅嬷,可不能淘气。!叫舅嬷。”
秦朗月摇了摇头,文儿也没有闹,挺乖的,白白嫩嫩一小只,瞧着让人喜欢。
文儿奶声奶气的叫了声舅嬷,拉着秦朗月的手,往嘴里塞:“舅嬷好看,舅嬷香香。”
看的梅晓澜赶紧往外抱了抱,傻文儿,看这傻样!
秦朗月也不恼,摸摸文儿小脸蛋,给他剥了花生吃。
又问二叔家的晓淑姐姐:“阿姐怎么没带孩子来?”
“学堂呢,夫子嫌他坐不住,这两天正训呢。”梅晓淑笑着同他说话,旁边的是二叔家时沣哥的夫郎,叫夏小水,秦朗月叫了声小哥。
几人说话间,就到了正午,开席了。
二婶子也不坐席,帮着秦阿娘拾掇,进屋和月哥儿打了个招呼,把桌子上的花生瓜子糖让孩子们装上,收走了盘子。
这上菜也有规矩,先是三个冷盘,五个热菜,最后上八大碗和主食。
外间上菜的是新郎的好哥们儿,里间上菜的是各个媳妇婶子们。
这些是要第二天单独请的。
先过冷盘,上的是拍黄瓜,凉拌猪头肉,麻将豆角。三个盘子稍小,给的不多,但是酸辣开胃。为着后面的菜留肚子。
热菜先上的红烧肉,不是酱色,是带点红的。因着北方的糖都是用甜菜熬的,技术还不好,提不出纯白糖,也不太甜。炒糖色的时候多放,肉炖出来也是偏红的。
第二道是清蒸黑鱼,鱼是大早上从河里捞的,数这菜最鲜,比肘子还要最鲜光盘 。
第三道,四道,是两道炒菜,一个木耳炒鸡蛋,一个韭菜小河虾。
五六道是炖的,榛蘑炖小鸡和一碗酱炖萝卜。
最主要的是八大碗,八大碗讲究六荤二素。
六荤有腐乳条子肉,红烧方子肉,豆腐夹酥肉,莲花肘子肉,焖子肉,红烧丸子。
二素有黏丸子,杂丸子。
一锅蒸出来,素菜有肉香,肉菜混而不窜。
不同的人家八大碗也都不同,有的肉菜多,有的素菜多,但大差不差,都是那个味味儿。
吃的是个喜庆,不在乎肉多肉少,好吃就行。
像朗月,就专挑黏丸子吃,这次黏丸子有所不同,黏丸子里包了红豆馅,糖也给的多,一口咬下去,先是黏,再是甜,后边是豆馅的香。
秦朗月连吃了三个,见文儿也喜欢,给他留了两个。
新房吃着,外边也热火朝天,这个说鱼好吃,别的说虾也鲜,最后都溶于口中,抚慰肚肠。
梅阿爹梅阿娘张罗着拿酒,传菜。听着院子里说大方,好吃的话。心里也开心。
梅时淮这边也在被灌酒,都是自家酿的葡萄酒,度数不大,半坛子下去了也不见醉人,就有人拿了镇上的白酒兑着喝。
梅时淮这就不敢多喝了,朝叔伯兄弟们告饶。
这边喝酒,也没人管,梅阿娘正指挥着上主食呢,一桌一个馒头,一人一碗饭。
别看就一个馒头,那可要比人脸大,一桌七八个人,单吃着大馒头也能吃饱,一端上来,就把半个桌子占了。
这么大一个大白馒头,上面用红颜料在中心点了个点。又好看,又吉利。
文儿头一次吃席,头一次看见。激动的在屋里跳起来了。
席间姐姐,小哥儿,嫂子,婶子的一直给月哥儿夹菜,他早就饱了,正给文儿喂饭呢。晓澜哥一直给他夹,自己还没吃两口。他就把文儿抱过来喂了。
见馒头上来文儿这般兴奋,朗月就掰了一小块,要喂给文儿,忙被嫂子们制止了。
“月哥儿,第一口得新夫郎吃,你先吃。”夏小水解释到。
秦朗月听闻就塞自己口里了,他就坐过一次主席,还是大哥成亲的时候,过去好多年了,他早忘了。
吃完,这才又给文儿掰了块大的,递到了他手上。
文儿也吃饱了,听见院子里也有小孩吃饱了玩闹的声音了,晓澜也放他玩,拿着大馒头出去了。
屋里嫂子,小哥儿同月哥儿继续聊天,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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