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篮球馆空旷无人，早就过了营业时间，灯却尽数开着。
长椅上躺着个人，手里举着手机，他的腿垂下来，没有节奏的乱晃，
“人家女孩子不会接的，肯定把你拉黑了，你别试了，这事哥有经验。”
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言语中不乏幸灾乐祸。
段望背过身去，充耳不闻对方的嘲讽，继续拨号。
手机嘟嘟嘟的响，始终无人接听。
“唉，又是一个痴心人。”刘帆缓缓摇头，叹息一声。
段望隔绝一切信息，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刘帆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长椅旁，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接着刷起了短视频。
一个搞笑视频都没看完，身旁的段望弹坐起来，吓得刘帆差点没把手机丢了。
“靠，你挺尸啊。”刘帆拍了拍胸口，眼中满是惊恐，瞪大眼睛直直看向段望。
段望没答话，拿起接通的电话放到耳旁：“老师，我有事找您帮忙。”
老师？刘帆立了立耳朵，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怎么都来找我。”章明语气倦怠地嘟囔一声。
段望没听清，试探地喊一句：“老师？你在听吗？”
“在呢在呢。”章明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哪位啊？”
“段望。”
章明立即清醒，差点没把手机丢出去：“我天！段望！！！”
段望把手机拿远些，忙道：“是我是我，我有事找您帮忙。”
“你这小子，还没跟你寒暄两句呢，你就找我帮忙，说吧，什么事？”
“高二那年的汇演录像，您能不能帮我找出来。”
“回忆高中生活？”章明很是欣慰：“不错不错，你真是长大了。”
“额……算是吧，您能请帮我找一下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学校每年都表演都有录像，不过学校这两天放假，等我回学校再帮你找。”
段望脸上一喜：“谢谢老师，老师您睡吧，我就不打扰您的美梦了。”
说完，段望挂了电话。
他也不想这么晚打扰，可奈何这件事跟个疙瘩一样，总时不时想起，不弄明白他心里难受。
想到能再看见余柚音的表演，段望不自觉勾起嘴角。
刘帆撇了他一眼：“不就一段录像吗？你至于笑成这样？”
认识这么长时间，段望永远心事重重，刘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
段望收敛笑意，眉梢还是轻扬：“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刘帆下意识反驳：“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看出来的。”段望撇了刘帆一眼。
“你什么意思，嘲讽我长得蠢？”
不过刘帆倒也没太计较，抬手给了一拳就算是扯平。
篮球馆是刘帆开的，他本人一点就炸，而段望又是个闷声干大事的，跟段望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解后发现对方人还不错，就成了朋友。
临近十二点，馆内响起突兀的吉他声。
“走到哪练到哪，我真是服了你了。”刘帆额角抽抽。
刘帆跟段望比过一场，知道段望球技很不错。
但那次之后，段望就没再上场，表现得对篮球兴趣不高。
刘帆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段望再打一场。
目光投向专注的段望，刘帆微微皱着眉头，眼神透露出疑惑。
“段望你为什么不打篮球了？”
回应刘帆的只有乐声。
学校操场，此时正是休息时间，三三两两过路的学生，皆是结伴而行。
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篮球落地的沉闷声。
余柚音往声音源头看去，然后问：“段望你不打篮球了吗？”
段望从喉咙“嗯”了一声，他没抬头，继续拨动手下的弦。
他头都没抬道：“好长时间没打，后面手生就不玩了。”
闻言，余柚音微皱眉头。
自己之前问段望喜欢什么，又或者花最长时间做的事，段望脱口而出打篮球，现在却表现得不感兴趣。
猛然想章明的话，余柚音垂下眼眸。
大概是没有时间，连最喜欢的事都要放弃。
余柚音出神之际，段望已经将整段弹奏下来，他偏头去看，只见对方双手紧握。
段望眼中藏不住的关切：“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都不是。”
余柚音微微摇头，努力让语气平缓：“段望……我想问你一些事，你要认真回答。”
段望眼神飘忽：“这么严肃？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来上这所大学。”
余柚音声音不大，却含贯耳之势。
“没有理由。”段望神情凝重。
余柚音神陡然一变：“不可能，总会有理由的。”
见对方坚持，段望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选择医科大学是经过方叔的熏陶，而且我也想努力一把不行吗？”
余柚音不信，就算那样，全国有那么多医科大学，段望却偏偏选择了d市。
她眸子安静弯着，眼底闪着稀碎的光：“段望，你撒谎了。”
被人拆穿，段望却还是淡然，他嘴角挂着笑：“撒谎干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余柚的眼神愈加深沉：“你说过永远不会骗我，就算是善意的也不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d市上大学。”
段望深邃的面孔上掠过一丝僵硬，他说过不会骗余柚音，可也不想让对方内疚。
一切段望都甘之如饴，他不后悔做出的选择，只后悔没有早点明白自己的心。
对方那么个性格，一定会把原因怪在自己头上。
段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背着吉他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影落下。
他垂手而立，嘴角勾着笑：“别想那么多，我……”
话被打断。
余柚音没有绕圈子，径直问道：“是为了我们的约定对吧？”
对方的眼神触动灵魂，段望思绪化作波涛，皆被她占满。
“我……”段望声音干涩。
只要开了个头，就算再不勇敢的人，都会想着拼尽全力去得一个“万一”。
余柚音在段望身旁站定，她微抬头看着对方：“是，还是不是？”
目光交汇，段望感到她眼中传来的炙热，仿佛被洞悉最深处的渴望和秘密。
那一刻，他仿佛被触动灵魂般，一股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无法抗拒。
“是，为了约定。”段望终于回答。
如今得到回答，她的幻想竟成了事实，在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段望一直在为约定努力。
余柚音眼眶微红，再也忍不住想要靠近。
担心的事发生，段望眼中闪过慌乱，抬手抹去泪水：“你别……别哭，其实我也没费多大力气，就挺简单的，稍微学学我就考上了。”
“你骗人。”余柚音明显带着鼻音：“你转学的那所学校，我听说跟坐牢差不多，怎么可能像你说得那么简单。”
段望眸光闪了闪，也是佩服那时的自己。
能跟余柚音上同一所大学，他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但下一秒，段望反应过来，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几个，没道理余柚音这么清楚。
“这个嘛……”余柚音眼神躲闪：“我问了章明，他跟我说的。”
“没想到你也去问了他。”
余柚音疑惑地看着段望：“也？是什么意思？”
段望脑子转的快，几乎立即想好了措辞。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你竟然去问了他’。”
余柚音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后，她接着问：“段望，国庆放假你应该时间吧。”
“有时间，怎么了？”
“借我一天。”余柚音浅笑一声道。
———
“嘟嘟——”口袋中的手机振动两下。
段望停住脚步，他肩上背着书包，原本是要去上课，可却接到下午的课程取消的通知。
此时正在回宿舍的路上。
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段盛学发来的，稍显生硬的一句话。
[大学生活怎么样]
入学都快一个月，他爸才发来一条消息，恐怕是才想起有这么个儿子。
段望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还行，我妈身体好点没]
两秒后，段盛学回了消息，[你妈身体还是那样，不好不坏的，但怎么说也比之前好多了。]
段望皱眉，大概知道是哪个以前，自从父母知道杜若自杀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微妙。
对待段望有些亏欠，但又拉不下面子，不仅段盛学这样，就连他妈也是。
段望习惯了忽视和被拉踩，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反倒让他如芒刺背。
段盛学又发来了消息。
[国庆放假回来一趟，你妈好久没见你了，刚才还提起你来着]
知道段望考上了d市医科大学，这让一直对儿子没什么希望的段盛学，大吃一惊，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人老了，对待亲情就会愈加看重。
段盛学今早发现发间白发多了些，不禁有些感慨，这才给段望发了消息。
学校两天后放假，国庆假期八天。
段望盯着那行字，脑海浮现那人脸庞，对方略显俏皮的说要借一天，他嘴角不自觉染上笑意。
见段望没回，段盛学犹豫一会，又发来条消息。
[家离你学校不远，你回来一天也行]
段望敛了敛眼底的柔光，变得冷漠和肃然。
他家现在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一方想要改变和缓和，一方又已经习惯。
从小到大的“你就是比不上你哥”，让段望对段盛学迈出的第一步，生不出半点欣喜。
想起南州的方德华，段望抬手打出几个字。
[我放假回去一趟]
他悠悠吐出口气，准备将手机收进口袋，却在联系人那里发现了个红点。
天道酬勤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段望抬手点进去，对方的大头照映入眼帘，四方眼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立领的白色衬衫也符合班主任刻板印象。
等他同意好友申请，一段视频蹦了出来。
录像大概四五个小时，显然对方把完整版发了过来。
趁着加载间隙，段望向章明道了谢。
对方让余柚音拉他一把，他当时还觉着烦躁，但此时，看着章明的大头照，段望只觉得和蔼可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