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陆甲猛地顿住脚步,眉心紧蹙,侧耳细听。身后长廊空寂,唯有夜风穿堂而过的呜咽。
他不敢多留,几乎是疾步逃离了那片被玄铁牢笼阴影笼罩的区域。
那个戴青铁面具的男人,那双妖异如幽冥鬼火的眼……
心跳仍未平复,一种模糊的熟悉感却萦绕不去。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眼神,阴鸷、森寒,带着掠食者审视猎物的玩味。
可记忆如同蒙上一层厚重冰霜,任他如何努力,也窥不破半分真切影像。
“沈星遥……”
他喃喃自语,想到不久前山门骚动,那副染血的担架擦身而过时,垂落的手指尖,血珠滴滴答答,砸在青石板上,此刻在他眼前仿佛又晕开成一片猩红的雾。
是卧底身份暴露了?
可据他所知,沈星遥潜入魔门后行事极为低调,近乎蛰伏,从未主动探取核心机密,怎会引来如此酷烈的刑罚?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若此次能借机抽身,就此返回青云峰,不再执行卧底任务,那倒不用再担心任何。
可若是谢无尘还要他回去,那他可不能空手回酆都罗山。
“雪珀珠。”
他必须拿到。
这不只是任务,更是原书剧情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物,或许也是破局的关键。
思虑间,他已回到暂居的院落。
正欲合拢房门隔绝外界纷扰,隔壁院门却传来急促的拍打声。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穿透夜色:“凌长老!不好了,出大事了!”
陆甲动作微顿,随即面无表情地将门闩落下,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响。
凌霜绝的麻烦,与他何干?
此刻,他只需要一场不被打扰的深眠,来厘清脑中纷乱的线索,以及……驱散那双仿佛仍在暗处凝视着他的,妖冶森寒的眼睛。
·
陆甲是被破门而入的巨响惊醒的。
意识尚未完全清明,数道黑影便已掠至榻前。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床锦被便兜头罩下,将他连同未散的睡意严严实实裹住,随即身子一轻,竟被人连人带被扛起。
一路疾行,夜风呼啸,陆甲在被卷里被颠得七荤八素,却奇异地未感寒意。
这厚实的锦被,倒成了此刻唯一的屏障。
待到被重重撂在地上,裹缚的锦被才被人粗暴扯开。
陆甲睡眼惺忪,勉强适应着执法堂内刺眼的火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凌霜绝那张因暴怒而近乎狰狞的虬髯阔脸。
他双目圆睁,赤红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沉重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流喷在陆甲脸上。
“小畜生!”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凌霜绝铁钳般的大手已狠狠撅住陆甲的双颊,强迫他抬起脸,对上自己噬人般的目光。
“你对叶澜,做了什么?!”
打更者指证,他于子时亲眼目睹陆甲孤身出院,行迹鬼祟,而叶澜尾随其后。
待陆甲回房,叶澜却未再出现。
及至寅时,打更者才在湖泊旁发现昏迷的叶澜。
其间,各院护卫皆言未见自家宾客外出。
凌霜绝闻言,一把扼住陆甲咽喉。
陆甲只觉喉间腥甜上涌,眼前阵阵发黑,濒死之感如潮水袭来。
“叶澜有何对不住你,你竟下此毒手?”凌霜绝目眦欲裂,恨意滔天,“我早言你是灾星!当年若非晏明绯执意留你,何来今日祸事!”
他怒极失智,全然不给陆甲分辨之机。
叶澜如今昏迷不醒……
“他为救你,丹元破损,九死一生才醒转。如今又因你遭此横祸!你不知感恩也罢,有何缘由害他?”
陆甲猛然忆起,原书确有叶澜丹元受损一节,似乎是为救女主所致。
此后青云峰长老亲赴驭兽宗,所求正是能修复乃至替代丹元的“雪珀珠”。
修士失却丹元,便如凡人般速朽,而此珠正是逆转生死的关键。书中叶澜藉此珠得以续道……
思绪至此,喉间压迫更甚。
正当他自忖难逃此劫时,一道破空指风疾射而来,击中凌霜绝手臂。
凌霜绝吃痛缩手,怒目而视,只见沈望山率众而至,面色沉凝:“凌长老,我敬你是青云峰前辈,一向以礼相待。但你未经许可,便在我宗内对我的客人动手,怕是不合规矩。”
陆甲趁势挣脱,踉跄躲至沈望山身后。
“他是我青云峰弟子!”凌霜绝声冷如铁。
沈望山扫了陆甲一眼,语气平静:“若我记得不错,他早已被青云峰除名。如今既是我驭兽宗的客人,还请凌长老赏个面子,勿要在此动手。”
“可他害我门下——”
“真相未明,凌长老不必急于定论。”
沈望山俯身扶起陆甲,引其向门外走去。
凌霜绝欲再阻拦,一众驭兽宗弟子已横戟在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远处,两道视线隐在枝叶间,无声地打量着这一切。
“方才为何拦我?”
“邀你看一场好戏。”
“什么戏?”
“看下去,便知分晓。”
蹲踞在树梢的是位戴着青铁面具的阴翳男鸟,正在冷冷瞥向身侧——化形为龙蚖的男人。
方才他就要出手救下陆甲,却被这人拦下,心中不免升起几分不豫。
“看来……你要的那枚‘雪珀珠’,怕是不易到手了?”阴翳男鸟语带讥诮。
“雪珀珠,哪里有看戏有趣。”
“珠子哪有戏有趣。”龙蚖低笑,眸光流转,投向执法堂前那场未散的风波。
“究竟是何戏码?”
见对方依旧疑惑,龙蚖的得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早知驭兽宗这般有趣,先前便不该与这呆鸟打什么赌。
那时他们以陆甲能否一日内返回酆都罗山为局,自己分明已再三让步,这痴鸟却偏要逞强,咬定陆甲一炷香内必归。自己只好摇头,将期限宽限至一日。
当时这鸟还愤愤瞪他:“你可是不信我与陆师兄的情分?”
他只是沉默。
直至一日过去,方淡淡开口:“赌约已毕。记得你应承的事——助我取驭兽宗的雪珀珠。”
他信陆甲未欺他。那珠子,定在此处。毕竟他与驭兽宗宗主,也算故旧……他记得,那人的发妻,便来自天山。
当年为求雪珀珠医治痼疾,他亲赴天山,却只见皑皑白骨。
一族之妖,尽殁。
线索就此断绝。
直至陆甲再度提及“驭兽宗”,他才恍然记起账簿上一笔陈年坏账,与那位自天山迁居人间的故人。
“我让你取珠,可没叫你将人伤至如此地步!”龙蚖将目光落向身旁,语气骤冷。
“若不叫他们见些血,驭兽宗岂肯轻易献出至宝?”大鸟不以为意。
“你分明是挟私报复。”
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沈星遥,又望了望昏迷不醒的叶澜,籍煜抬手掩面,闷声道:“早说了,你这人……过于凶残。”
“胡言!”那阴翳男鸟立时辩驳,“我在榻上可不凶。师兄离去,定是遇了难处,绝非被我吓跑。”
“那你昨日可见了他?”龙蚖专挑痛处戳,“为何不敢以真容相对?”
大鸟默然。
龙蚖低笑起来:“既如此信他,何不当面问个明白?”
自欺之人,最是可悲,亦最可怜。
“懒得同你分辩。”大鸟面色愈沉,挥袖欲将龙蚖逐回哑市。
“莫忘约定,”龙蚖抢先一步,身形渐淡,“助我取珠,不可食言。”
语罢,人已遁入虚空。
唯余那阴翳大鸟独踞枝头,眸中暗潮翻涌,低声自语:“皆是咎由自取……昔日欺他、辱他,而今还想近他身侧?”
沈星遥在宗门内对师兄屡次动手动脚,废其双腿,不算过分。
叶澜……只能怪他总跟在师兄身后,两次三番撞破自己行事。伤他,亦是无奈。
此刻,绝不可让师兄知晓他的身份。
师兄尚不能接受这般情意。他需耐心引导,徐徐图之……
直至有一日,师兄愿握住他递出的手。
·
沈望山坐在榻边,亲自将药匙递到陆甲唇畔。
这举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陆甲睁眼时只觉脑中嗡鸣,难以置信——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宗主,竟纡尊降贵至此。
他心下一凛,倏然想起这方天地的荒唐法则:在这等话本里,救你的、伤你的、路过的,都可能转眼成了你的姻缘线。
这念头令他脊背发寒。
“陆小友,趁热服下,于你伤势有益。”沈望山声线温和。
“晚辈自己来便好。”陆甲试图去接药碗。
沈望山却未松手,只淡淡一笑,眼底却无甚笑意:“这些年,你在青云峰……过得不易吧。”
“我……”
“凌长老那般待你,我便猜到了几分。”
“前辈误会了,峰中亦有照拂我的长老,亲近我的师兄弟。”
沈望山忽而抬眼,目光似不经意般掠过他:“那你……可曾怨过你的父母?”
陆甲浑身一僵。
他怔怔望向沈望山侧脸,一时竟辨不出这话是试探,还是另有所指。
“我自幼将星遥寄养在青云峰,”沈望山垂下眼,搅动碗中汤药,“未尽一日为父之责。你说……他会不会恨我?”
“他不会。”
陆甲答得很快。或许少年时,沈星遥也曾困于不被疼爱的阴翳里,可后来他早早学会了放下——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学着接受不被爱的。
就像他自己一样。
汤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沈望山的神情。那只执匙的手稳稳定在空中,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阴翳男鸟=慕怜。
龙蚖=籍煜。
咱们魔尊要披着新马甲,接近我们的小陆甲了。
祝他的恋爱事业顺利吧!
毕竟,隔行如隔山,事业有成的大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撞爱情的南墙,撞成功。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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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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