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哪怕是神兽,想要用自己的爪牙把那一点儿扣在地上的朱砂痣清理干净,那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江笛和玉城知道自己闯了祸,只能可怜兮兮的望一眼唐久,试图卖萌蒙混过关。
然而他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唐久了,知道唐久是怎样的“无情”,恐怕就是算他们哭瞎了眼,唐久也不会多看一眼。
自己闯下的祸还是要自己收拾。长久的在归去峰中种植灵草灵木的经验告诉江笛和玉城——装可怜是没有用的。
于是这两只顿时也不打了,虽然彼此看对方还很不顺眼,但是却都在落地的瞬间就乖乖的化成了人形,吭哧吭哧的清理起地上的朱砂痕迹来。
神兽的生命漫长,玉城和江笛虽然已经在若虚宗中生活很久了,甚至比若虚总中的许多弟子都要年长,但是放在龙族和凤族,他们实在还只是两只小小幼崽。
这会儿化了形,江笛和玉城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竟然比朝暮还要更加的年幼一些。
归去峰上,最小的也不是最受宠的,反而要因为年幼而被搓来揉去。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玉城和江笛这两只在归去峰上才越发不喜欢化形。而朝暮每每看着他们两个,却总有一种当姐姐的满足。
神兽化形不易,剑灵化形更难,如果真的论年纪算起来的话,江笛和玉城唤朝暮这一声“姐姐”也并不亏。
唐久仿佛没有心急的时候。
事实上,和这一群不省心的生活了这么多年,唐久早就已经发现,心急是没有用的。
她就真的在一旁等着这几个归去峰上的小的自行收拾闯下的烂摊子,等江笛和玉城收拾好了之后,才施施然出了她的洞府。
没有办法,虽然是天生的神兽,但是让他们画阵,也实在是太为难这两只天生不长手的了。
唐久独自在归去峰中一呆就是上千年,当然不可能是忍不住寂寞的性情。与其说她疏懒,不如说唐久本身并不喜欢与万物争执。
不强求,大概就是唐久的道。
所以放在平常,即使玉城和江笛如何的撒娇弄痴,唐久也不会动摇分毫,就非得让他们自己把阵法修好才是。
但如今不知为何,唐久总是想起那日纪容修对她说的那句“那孩子过得很苦”。
他们再多拖延一日,恐怕那孩子就要在下尘界多受苦一日。
唐久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虽然此番并非是她刻意结下的因果,但事已至此,唐久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说着,唐久便在江城和玉笛好不容易清洗好的地面上运笔如飞,竟是只用了片刻不到的功夫,就已经重新画好了破界之阵。
归去峰虽然并不奢华,但是好歹若虚宗是第一宗门,唐久作为一峰之主,也算是非常富裕。
唐久不缺灵石,此刻上品的灵石接连不断的被她投入阵中,让原本就灵气富裕的归去峰更是灵气充盈起来。
不过那充盈着的灵气下一秒就被吸收干净,待到那一阵亮光拂过,这天地之间又怎见唐久与她身边的那两个小童的身影?
上清界的修士不愿意去下尘界,这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天地之间自有法则存在,任何修士绝不不可能凌驾于法则之上。
下尘界无法承载上清界修士的灵力,所以到了下尘界,纵然唐久是大乘期的老祖,可是周身的灵力却也会被封印九成九。
如今,唐久灵力几近为无,行走在下尘界,就更像是比常人体力稍好一些的凡人罢了。
玉城和江笛就更惨,两个人连本形都维持不住,更别说那十二岁的小童模样。
如今江笛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雀鸟,不依不饶的蹲在唐久的肩膀上。而玉城则变成了一只只有常人手指粗细的淡青色小蛇,缠在唐久的手腕上,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装饰物。
至于朝暮,她本就是剑灵需要靠灵力滋养,如今唐久周身灵力锐减,所以她也只能化作唐久雪白皓腕上的一点殊色,俨然成了一道星月交映的胎记。
虽然两界上清下浊,灵气天差地别,但是却是差不多一般的规模。
想要在这里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唐久如今被封印了灵力,哪还使得出在上清界之中心意一动、神识就覆盖全界的神仙功法。
唐久也不是第一次到这下尘界了,空间法则对修士的压制,她早深有体会。
到底不是刚刚从宗门出来历练的无知少女,唐久还是留了后招。
眼下她出现在一座繁华的都城之中,这里的人生活富裕,就连街上走动着的贩夫走卒脸上都透着生活顺遂的红晕。
只是扫了一眼,唐久就知道如今大概是个盛世。
她摇了摇头,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这样一个好世道、好人间,明明给个神仙也不换,做什么非要去修仙呢?”
如果此间是乱世的话,唐久倒不是不能理解纪容修的想法。毕竟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修仙之途虽然艰险,但只要心性坚定,未必不能不是一条生路。
可是此时人世种种,已是繁华分明,又何必让自己的子孙走一条惊险之路。
只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纪容修,唐久便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罢了,到时候看看孩子自己怎样选择,如果他想要留在人间,我随他愿,便也不算失言。”
唐久就这样想着,举步便走入了一间客栈。
唐久自然有在下沉界寻人的办法,只不过仙家手段不宜施展于人前,如今还是先找一个客栈安置下来才是。
她对这一次下界的准备不可谓不充足,知道灵石在下尘界并不通用,唐久特意带了一些金银。
唐久知道,这些在上清界并不稀缺的金属,却是下尘界流通的货币。
有了金银到底好办事,唐久很快在一间客栈之中安顿了下来。
从唐久跨入客栈的那一刻起,她周围就有许多双眼睛都盯在她身上。但是作为一方老祖,唐久虽然行事低调,寻常不与旁人起争端,但是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是众人视线的焦点。
在唐久踏入客栈的时候,那间客栈人声顿消。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唐久在看,而唐久居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渝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独自上街,更有一些胆大的小娘子连面纱都不戴。寻常时候,见到这样的未戴面纱的女子,众人也只不过会扫过几眼罢了。
只不过像是唐久这样容貌殊丽,却丝毫没有防人之心,连个面纱也不戴不说,周遭也没有仆从的小娘子,当然就会引人注意。
上清界可没有女子出门要蒙面的说法,毕竟上清界女修也不在少数,如果一个个遮遮掩掩连门都出不去,又何谈得证大道。
因此唐久注意到了别人对她探询的目光,却没有想到这目光竟是源于她的容貌。
比起这些,唐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没有在客栈的大厅多做停留,而是径自进入到了客栈的房间之中。
在房间里布下了重重结界,唐久就盘膝坐在了床榻上。
想要在这里调动灵力,必须要对抗空间法则,自然不如在上清界那边自如。不过唐久到底已是上清界最强的大乘老祖,光阴不虚度,比众人多活了那么多年,她总有一些不为人道的手段的。
此刻无法大肆放出神识,但是不妨碍唐久布下一个小小的阵法。支撑这个阵法,她用些许微末的灵力却也是足够了。
这一次唐久动用灵力,她并没有做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而是一指按上了自己的眉心。
下一刻,从唐久胸口便飘出了一道几乎是透明的神魂。那神魂颜色极淡,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道神魂居然是纪容修。
只不过不知是否是唐久的错觉,她恍惚觉得,这一点被强自保存下来的纪容修的神念,比她当初见到的要更加的年轻些。
当然,现在的纪容修也还是在“苍老”的范畴之内,不过从七八十岁的耄耋老翁,变成了五六十岁的老年样子。
“纪容修,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帮你找到你的血脉,你最好给我些提示。”无法从周围吸收灵力,又经方才的动作,唐久的面色有些苍白。
纪容修的面色也并不是很好看,他飞出来之后没有先回答唐久的问题,而是绕着唐久仔仔细细的转了两圈。
半晌之后,纪容修才几乎咬牙切齿的说:“我以为我疯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疯。”
他只是一抹神识,在秘境的时候就早该就此消散,却没有想到唐久将她拘在自己的内府之内,还日夜用心头血温养,这才留存到了今日。
而到了这个时候,纪容修才明白,这个人是真的不顾惜自己。
而唐久这样费劲将他留下的原因,居然只是为了让他指路,好早日寻到他那所谓的“人间血脉”。
对于修士来说,心头血和内府是何等重要,而唐久居然为了毫不相干的人这般动用。
“简直不知死活!”纪容修的眉深深地拧了起来——竟是真的生气了。
唐久:一诺重,死生不计。
纪容修:说人话!
唐久:我遵守我的诺言,仙女的事你少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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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叩仙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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