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肆坐在桌子前审阅新项目，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母亲聊着天。
“哎呀。”他母亲坐在沙发上看信，柔和地笑着，“这个小姑娘也爱看《红楼梦》呀？我喜欢她的说法，她的字写得真漂亮。”
“确实。”陈肆说，“他还怪可爱的。”
“这个小姑娘真刻苦，将来肯定能有出息，就和小语她们一样。”母亲说，“另一个中途退学的，叫什么来着……哎呦那孩子气死我了，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就为了去赚那点快钱，白瞎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花了你那么多钱，最后还从你手里骗了几笔，我真是想起来就气，怎么有这么傻的孩子……”
“人各有命，是她自己沉不住气。”陈肆说，“其他几个孩子都挺好的，小语和婧婧经常一起出去玩。婧婧考上研了，我给她包了红包，这孩子还跟我说她读研不用我给钱了，她要去申请国家助学贷款。”
“要供咱就供到底，不差这几年。一旦婧婧就是搞科研的料呢，别因为困难耽误了一个博士生。小语和婧婧都是好孩子，阳阳也是，我第一次听说还能因为考了全省第二气哭了的，人家小姑娘比你出息多了。”
“那我可考不过她。”陈肆笑道，“阳阳那是top2抢着要的水平，脚踏实地拿辛苦换来的，哪像我高中一天到晚就知道和楚晗吃喝玩乐，能考个凑合点的大学全仗着你和我爸给我报的补习班多。”
母亲把一沓信重新装好放回他的办公桌上，闻言斜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呢！你爸今天又跑出去干嘛了？”
“跟我说要去买羊肉包子，我这还等着中午饭吃白食呢。”陈肆说，“我这点活忙完就没事了，等爸回来吃完中午饭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好呀，我正好想给你姥买两件新衣服。”
“姜老太太又要埋怨你乱花钱了。”
“让她埋怨去吧！——哦对，昨天我去美容院时候遇见了林望舒，人家还记得你呢。聊了几句，给了我张名片，是她小姑子的，说你俩年纪也都不小了，希望能交个朋友，有空多聊聊天。”
“相亲？”
“听着是。你跟林泽还有生意往来，谁知道这到底是林家的意思还是她老公家里的意思。咱别惹麻烦就行。”
确实。
陈肆能在这种年纪一路稳扎稳打混进帝都，光靠单纯的经商能力和投资眼光肯定是不够的。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相当八卦，对首都那些豪门世家的弯弯绕绕清楚得很，非常擅长看人下菜碟。林泽会和他搭上线，还是因为他俩的亲姑姑是妯娌。沾点姻亲关系，大家又都是聪明人，这生意就好做。而且说实话，要不是有这层关系，林家真不是他能攀得起的。人家那是祖上就当大官的家庭，家底厚得常人难以想象。但他们家子嗣一直不旺，到了林泽这一代，家里一共就两个孩子——林泽和他堂妹林望舒。
林望舒的丈夫则是岳明竹。岳明竹是开国将军之后，正儿八经的红三代，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名声响亮。林望舒的小姑子那就是岳明竹的亲妹妹岳明荷，哪怕本地豪门家的少爷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更别提陈肆这种根不在帝都的。陈肆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琢磨着，喝了口茶水。
也不知道是林泽跟林望舒说过什么，按理来讲他一个外地人，可攀不起岳明竹的妹妹这种级别的名媛。至于是不是要拿他当枪使，那可能性也不大，他和林泽有一堆项目错综复杂地盘在一起，真要想搞他就是一个鱼死网破，林氏就算伤不到根本也得赔上一大笔，而他大不了就回到滨城去继续当自己的土财主，林望舒还不至于傻到要损自己娘家的利益还弄不死他。再说，他在帝都一直低调做人很少露面，也就林泽这种站得够高又能搭上关系的才知道他的底细。旁人只觉得他是个普通的游手好闲的富二代，这种生物在帝都可太常见了，任谁都不会把他那张大学生一样的脸和崇极网络的幕后老总联系到一起去，所以别人想借林望舒的手除掉他的可能性也不大。至于商战，那可能性就更低了。他在帝都搞的属于小众产业，唯一能和他公司产生利益冲突和商业竞争的解氏早就跟他称兄道弟一起搞研发了。同在皇城根儿下，又都是这么大的企业，受众虽然有重合但也不是完全重合，那干嘛要斗个你死我活等别人捡漏呢？解氏能在帝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他能在几年之内做到圈内皆知是证明了他的实力，解氏知道对他出手搞不垮他背后的祖产，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还不如让点利益亲手捧个朋友出来，一起帮自己分担那些小公司的攻击。陈肆对此心知肚明，表面上嘻嘻哈哈地送礼走关系甚至主动让项目一样不落，然后再一起搞什么新技术研发让双方都赚了一笔，这下解氏搞起友谊宣传来也真心实意，就连两家的员工都觉得他们是真的关系好了。
那么，说回这件事。
他虽然能肯定林望舒对他没什么恶意，但真要说林望舒是觉得他也算半个自己人、有意让他和自己的小姑子喜结良缘，那就纯属白日做梦了。拜托，她这位小姑子才刚23岁，怎么着都还离该被催婚的年纪远着呢，有什么必要非得在这时候安排个人找不痛快？他翻过那张名片，看见花体字写着的『岳明荷』还有各种联系方式，想了想，还是加了上面的微信号。
他对恋爱结婚没什么兴趣，更别提要去高攀这种军政背景的世家。他现在在做大自己家里的祖产之余搞的都是兴趣所在的东西，没什么出息，他也就想当个小老板混日子。常有些京爷背后骂他就是个暴发户，他听了还有点沾沾自喜——无他，暴发户总比二世祖强，起码他的富有是真实的。
只是人都是贪心的，能搭上岳明荷这条线，对他以后的事业发展百利而无一害。你的人脉注定了你未来能赚到多少钱，这是陈肆从小就被传授的商业法则。他看着岳明荷名片上写着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母亲看着他接过名片在手里转了一圈就笑了，不由得有点疑惑：“你认识这孩子吗？”
“当然不认识。”陈肆说，“我只是在想林望舒确实是个聪明人。”
“哪有聪明人喜欢给人介绍对象的？走了走了，我还想去看看新电影呢。”
“我猜你就是要跟我爸去看电影，找着机会把我也拽出门当司机。”陈肆笑道，“先说好，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可别再买亲子座了……诶？”
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提醒，这让他站住了。
“怎么了？”母亲问。
“……”陈肆难得没有立刻回话。手机上是一个一串6的号码给他发来的短信：
『【玲珑俱乐部】尊敬的陈肆会员，我们在此诚挚地邀请您加入玲珑俱乐部，非常荣幸能有机会为您服务。』
“我戴哪条项链好看？我本来觉得这条蓝色的很配裙子，但这样配会不会感觉有点土？”转眼间母亲已经拿着两条项链出来了，兴致勃勃地问他，“怎么又在玩手机！快来帮忙！”
“白的。”陈肆看了一眼后果断道，“白的那条显脖子长。”
“嗯……也对，那就白的。”母亲打量了一下两条项链，高高兴兴地把白色那条戴上了，“我去化个妆，等我一会儿。”
“好。”陈肆说。恰好他微信上有人发来消息，署名岳明荷的人传给了他一份邀请函。
他笑了一下，假装没看见这条消息，转而把短信栏里早就打好的“TD”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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