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众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安德洛墨达很快就能下床活动了。
这几天里,她可算体验了一把被“监视”的感觉。无论是在自己的房间,还是想要去其他地方转转,总会有一大堆侍女跟着。而在她的记忆里,哪怕自己还是个孩童时,都要比现在自由许多。
“我们出来好久了,你该回房间了。好不好?”珀尔修斯不知道第几次开口,声音里全是无奈。
安德洛墨达装作没听见,坐在花园中的长凳上是一动不动。
父亲要处理菲纽斯一种叛党的事情,不能时时刻刻来看她。母亲则是因为她的奇迹般的复生后激动得大病了一场,自然也不可能跟来。卡西奥佩娅太了解自己了,她知道这些侍女顶多算个摆设。若自己强硬些,侍女也是不敢违抗的。
横看竖看,监督的任务就落到珀尔修斯头上了。
关于这件事,刻甫斯还曾极力抗议过,然而他也没什么好法子,最后也只能按母亲的提议来。安德洛墨达猜测父亲对于珀尔修斯的敌意可能是源于两人在自己昏迷期间产生的矛盾。可究竟是什么矛盾,她此刻也懒得去想了。
还是多享受一下这明媚的阳光来得实在。
眼睛虽然还蒙着布,但树枝上清脆的鸟鸣声,风中浓郁的花香,还有阳光洒在身上带来的温暖,都让她重新获得了一种纯粹的喜悦。这种喜悦若非经历过九死一生,是很难从平凡之中体会到的。
“珀尔修斯,你还没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呢。我为什么会没有死?”
深海一战,她的灵魂确实已经飘到了冥府,怎么又能死而复生呢?
或许是她的问题又勾起了很不好的回忆,珀尔修斯立马挨着她坐下,一只手臂抱住了她的肩膀。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我把你从大海里捞起来时,你其实还有呼吸。”
“真的吗?”
“是的,但你身上已有多处伤口。我知道你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就想着先把你带到一出安全的地方进行治疗。当我飞过海滩时,我听见了你母亲的声音。她头戴王冠,面朝大海,拼命喊着你的名字,那模样实在悲痛。我不忍心她就这样误以为你已经死去,于是降落到她的身边,把你递到她怀中,告诉她你还活着的事实。”
“那菲纽斯呢?他不会是跑了吧?!”
“没有。刚开始我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侍卫,没成想当我说出你还活着的时候,菲纽斯就命令我把你交给他。你的母亲气得破口大骂,我这才知道他是多么的卑鄙,于是我拿出了美杜莎的头颅把他们通通变成了石头。”
“真是便宜他了!那后来呢?”
“我带你先飞回了宫殿,又给你喂了我的血……”
“你的血?”安德洛墨达疑惑地问道,这法子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像什么巫术。
“这也是阿波罗告诉我的,身位宙斯的儿子,我的血比寻常的草药要有用许多,上次在山洞中,我就是这么把你救回来的。”
“所以这次也是?”
“不。”他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声音还有些颤抖,“这次不管我喂你喝了多少,都没有任何起色,最后连你的心跳也没有了。我问阿波罗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他却说你必有一死,这是无法改变的。”
冥府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看样子,她确实死过一回了。
安德洛墨达拍拍他的手,轻声问道:“那赫尔墨斯为什么又会说我没死呢?”
“我心想阿波罗没法子可能是因为你并不受他的庇护,于是我又呼唤雅典娜,但她却从未现身。在此期间,你的父母也寻来了许多高明的祭司,可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三天后,你的身体完全僵硬了,所有人都开始准备你的葬礼了。”
“除了你?”她笑笑。
“除了我。我不相信,你明明当时还有呼吸,怎么可能救不过来。所以……”他停顿了下,语气有几分歉意。
“所以就是你把我眼睛上的硬币拿走的,对不对?我就知道这种事情我的父母是不会忘的。”她生气地掐掐他的手,自己差点就变成岸边的孤魂了,想想都觉得害怕。
“是啊。他们都说我疯了,你的父亲还为此大发雷霆,差点就要把我抓起来。”
能让刻甫斯这么一个好脾气的国王大发雷霆,安德洛墨达几乎都能猜到珀尔修斯当时是什么模样了,难怪父亲说他疯疯癫癫。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雅典娜终于出现了。她告诉我你命运的金线不同于常人,也就是说你或许还有获救的机会。我欣喜若狂,问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你重返人间。她却什么也没说,把我带到了赫拉面前。”
“天后赫拉?”
“她命令赫尔墨斯带我去冥界找你,只要你还没有喝下遗忘之水,你就可以复活。后来,我和赫尔墨斯及时赶到,这才将你带了回来。”
安德洛墨达听他这三言两语就把如此困难的事情讲完,到处都觉得疑云重重。
“条件呢?”
珀尔修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回道:“不能说,至少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那赫尔墨斯在冥府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唔……”
“也不能说是吧?还真是神秘呢!”她故意把身子转朝另一边。
“别不理我啊,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他委屈极了。
起身,安德洛墨达捏了捏他的脸,好笑地说道:“我逗你的。走吧,我们现在回去吧。不然让父亲看见我没带侍女,遭殃的就是你了。”
安德洛墨达回到房间,母亲已等候多时。
“我的女儿,今天你就可以取下纱布了!”卡西奥佩娅虽然身体抱恙,但还是难掩语气当中的兴奋。
安德洛墨达也十分高兴。取下纱布,就说明她的身体快好了,而且她终于可以摆脱无处不在的尾巴了。
重见光明,她激动得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然而,当她想要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恢复得如何时,却发现这诺大的房间里一面镜子也没有。
“女儿啊,我命人做了你最喜欢的食物,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卡西奥佩娅拉起她的手,似乎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母亲,给我一面镜子吧。”
卡西奥佩娅犹豫了一会,但还是拿来了一面镜子。
面上,是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划到眉毛又擦过她的右眼。
安德洛墨达没有出声,只是用手轻轻得碰了碰,耳边却响起了母亲的抽泣声:“伤口太深,就算是再好的膏药也无法抹平它。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你又何苦遭受这一切呢?好端端的一张脸,最后却变成这个样子……”
“母亲,不要自责。我很喜欢这道伤疤。”她微笑地说道。
“安德洛墨达?”卡西奥佩娅不敢相信。
“这道伤疤是我荣誉的象征,我并不觉得它丑陋。相反,我骄傲极了。我做到了那么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若是什么都没留下,才真是可惜。即使将来我还会遇到更困难的事,只要我碰到这疤痕,我的勇气便会涌上心头。”
她牵起母亲的手,轻轻放在了那凹痕上,说道:“母亲,不要为我感到悲伤。你应该和我一同分享这喜悦才是。”
闻言,卡西奥佩娅含着泪绽开笑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视线又落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串香桃木:“有些时候,我也曾怀疑当初让你孤身一人离开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曾梦到你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喊着我。
每次惊醒,我都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拦下你,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个危险的世界。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天后赫拉的神像前日夜为你祈祷。”
“母亲……”
“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卡西奥佩娅既心疼又骄傲地说道,“短短一年,你成长的速度真令人惊讶,变得如此的英勇果敢。就算哪天我和刻甫斯突然离你而去,你也能担起身为女王的重任。”
“行啦行啦,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这些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刻甫斯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房间,他不然自然地抹抹眼角,显然听到了母女俩的对话,一时半会也动容极了。
“父亲,你现在来我房间,是有什么事情吗?”
“哼!”他语气大变,两道眉毛一下飞得老高,嫌弃的意思是收都收不住:“还不是那个臭小子!他方才找到我,先是拼命跟我道歉,说他之前的行为确实不妥。我身为国王,自然不会跟一个乡野村夫一般见识,也就原谅了他。哪不知,他竟然得寸进尺,厚着脸皮问怎样才能娶你。”
“那么,国王陛下的意思是?”卡西奥佩娅给安德洛墨达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先别说话。
“当然是拒绝!”刻甫斯毫不留情,可他一说完又立马看向自己,不情愿地补充道,“不过,我虽然有诸多不喜,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中。如果你真的爱他,我也是不会阻拦的。”
卡西奥佩娅忍俊不禁,问道:“安德洛墨达,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愿意嫁给他吗?”
她一张口,后脑就窜起了一阵麻意,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干。在父母惊惧的眼神中,她看见自己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然而,最令她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这麻意,而是一个更加古怪的事实。
明明自己对珀尔修斯的爱毋庸置疑,她给出的答案竟然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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