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明月睡了个好觉,梦中梦到了在啃香香的猪蹄,猝不及防咬到了舌头,猛然惊醒,鼻翼间充斥着炖肉的香气。
怪道梦到啃猪蹄呢,肉还在锅里,香味先跑出来了,已过子时,这一大家子竟然都没有睡。
那个最小的躺在神仙道姑怀里眯着眼,一会儿的功夫嘟嘟囔囔问了好几句,“能吃不能?能不能吃?熟了没有?”
苏春稠听到背后动静,见展明月醒了,冲她笑,“正好,能吃饭了。”
谁都没有提怎么解决她梦中侵扰的事。
反正带着小铜钱能睡着了,展明月想了想,驱邪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
热气腾腾的蹄花蚕豆汤,佐春芥笋脯等爽口小菜,口腹之欲是满足了。
这顿饭吃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李木叶裹着小毯子打了几次盹。
展明月与这些人不熟,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牵话头。
大清早的,她的手机响了,显示陌生来电。
展明月接到电话后喂喂了两声,听对方说完,然后挂了。
她茫茫然问:“电话说他是公安局的,传唤我到刑警队,什么鬼,该不是诈骗吧?”
飞光:“……到刑警队了,那应该不是。”
她当然也知道不可能是诈骗,哪有骗子骗人去刑警队的。
展明月抓起小铜钱说走就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我还能来这儿借宿吗?”
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可以是可以,但你的工作怎么办?”
展明月挥挥手不在乎,“嗐,实习工作弄个章就行,我保研外校了,没什么问题。”
桔红色头发被她揉得乱糟糟的,好似一只慵懒的彩翼鸟儿,她似乎还有着光明而璀璨的未来。
醒过来的李木叶怕她又忘了拿小铜钱,给她系在了手腕上,低声说道:“平安吉祥,福寿绵长。”
展明月走后,李不寻和苏春稠决定去桃源井东南的古槐下看看。
“你们俩要去探险,留下我和小松鼠看家,那不成!”
他们受展明月一饭之情,断没有看着她送死的道理,那六枚铜钱的作用有限,他们必得知道真相才能祛邪除祟。
所以不得不去那位梦中人所言的地方看看。
李木叶身弱,又没有了小铜钱护身,他不能去,当然也不能把他一个撂下。
飞光不乐意,他昨日为展明月起的那一卦,可谓是凶险至极呢,李道爷和苏春稠能不能应付过来?
谁知道那古槐树下是不是坐了个千年厉鬼等着他们过去好炼丹呢!
飞光右手飞快地掐算着,正要说出个令他们信服的理由不让他们去,算完了,他自己反怔神了。
“冤亲债主,赎消业障?”
这卦的意思浅显,就是说,走这一趟会被人冤枉,沉冤莫白就会吃苦,但这是在助你消除业障,真相必然会大白于天下。
委实不是好卦象,但不至于说是凶险至极。
苏春稠拍着小道爷的肩膀笑,“听到没,助你消除业障呢,可比那冥府银行开户来得名正言顺多了!”
李不寻白了她一眼,怎么是个这么促狭的人!他不说废话,拽着人下山,不忘叮嘱飞光,“看好李木叶。”
小松鼠不服气,吼道:“还不一定是谁看好谁呢!”
桃源井在明州市北一座荒丘上,寻常来说,人迹罕至,但这个时令,却并非如此。
春日山头上长满翠色,有挖野葱的,还有挖芥菜的,挎着花花绿绿的袋子,拿着小铲子,相约踏青去,随身带着果蔬干粮,常找清凉地,便歇在桃源井水畔。
古时传言饮此井水能治百病,虽然有以讹传讹的嫌疑,不过专家研究过,说是山上百草丰茂,药材种类繁多,药草扎根土壤中,沿着水系挥散药效,桃源井才有了疗效。
井水东向有一短亭,亭下清风过檐,数一百五十步,绕上一条荆棘丛生的小山道,人烟稀少。
这时候已经能望见树冠蓬大的古槐树,槐花将开,树枝上挂着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再向南三百步,恰到槐树下,抬头竟然看不到一点日光,鼻翼间充斥着槐花的香气和槐香掩盖下另一种浅淡的甜腻的臭味。
苏春稠问:“要不要挖?”
李不寻让她等会儿,昨夜那位不神不鬼的人说在黄土之下一尺三,挖一个一尺三的坑,说是挖野菜,说不过去。
而这股甜腻的臭味让他们联想到飞光的卦象,这底下埋着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李不寻想了想,退后一步,从槐树的另一侧拿着铲子开始铲土,特地大声地和苏春稠说话。
“族谱上说的就在这儿,老槐树下,怎么没有啊!金子呢,银元呢,说好的藏在这儿呢!”
苏春稠大悟,心中想笑,却还是绷着脸,手拍在槐树的枝干山,唯恐人发现似的,又唯恐人不发现,捏着嗓音,道:“低声些,你想被人发现呀!”
草丛中簌簌有声,脚步阵阵,李不寻和苏春稠相视一笑,沿着小道,绕到大道上,透过半人高的灌木能看到几位挖野菜的大娘,挥着小铲子将那一小块的土翻了个遍。
苏春稠冲李不寻比了个大拇指,嘲笑他,“小道爷,够损啊!”
李不寻掀唇,抬手想要给她摘掉头发上沾上的树叶,哪知道他一抬手,苏春稠竟然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他僵在半空的手变成指,指了指她侧鬓。
苏春稠拂去落叶落花,才听到他说:“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
一尺三寸也就不到五十厘米,绝不能小瞧挖野菜人员的战斗力。
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听到了好几声惊惧的叫声,惊得林间飞鸟齐扇翅飞向天边。
“手、手啊……是人的手!报警,快报警!”
苏春稠默默跟心底说着抱歉。
她们辛苦挖了一天的野菜,大概是难以入口了,好不容易得闲出来玩耍的好心情,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说不好留下心理阴影,之后都不敢来爬野山头玩了。
但是,山川大河,哪一处没死过人呢,何至于对死人如此避讳?苏春稠不懂,别人懂。
此时,展明月去到的刑警队,也正在反复问询她。
“你送到警局的小女孩还有什么家人吗?她家里人或者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在哪里?”
展明月解释道:“我根本不就不认识她,更没见过她家人。”
“你们住在一栋楼上,你没有见过她和她家人,这说不过去吧?”
“没见过,真没见过!”展明月撑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才搬到那里没多久,每天早出晚归,闲下来恨不能躺在床上把四肢躺到退化,我从哪儿见她家人!”
“我真的是稀里糊涂就知道她家的门锁密码,稀里糊涂地怕那孩子饿死才把她抱到了警局,我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
展明月知道警察叔叔要调查真相,但她自认为,她救了一个人,这一人总不是不应该救的,所以她不后悔。
可是真的太麻烦啊!她情绪一激动,就有警察来安抚她,“展女士,您放松心情,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你送去的小女孩暂时在幼儿救助中心,她妈妈失踪了,警方找了半个多月,一无所获。”
展明月苦笑,“我觉得你们是怀疑我拐卖还是遗弃儿童?”
毕竟她一头红发,眼底还有长久缺乏睡眠的乌青色,匆匆忙忙抱着个孩子交给警察,问缘由还问不出来,问这孩子的信息也问不出来。
问询僵持,另一位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警察合上文件夹,呶了呶嘴,“明州大学的高材生,啧,实话跟你说,你救的那孩子长期营养不良,合理猜测疑是被人拐卖,或者是被遗弃了。”
“拐卖吧,看那屋子里的布置也不大像,遗弃罪找到人也还好,问题是,她妈妈失踪了,在明州市区无缘无故失踪了,这才不得不找你问话。”
警察叔叔这话说得隐晦一些,展明月是个有脑子的人,她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句话下潜藏的意思是什么。
将近一个月了,警察怎么可能没有查到屋子里原来住的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
是一名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试问什么情况下,一位母亲会让自己的孩子独自饿死在房屋里?就算是她生活艰辛,想要遗弃这个孩子,或者说,就是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怎么会选择把孩子锁在屋内,自己却销声匿迹这样的方式呢?
尤其是展明月说不清楚她怎么知道的房屋锁密码,警察同志会怀疑她和孩子母亲认识,或者根本就是她实施了某种犯罪,导致孩子的母亲失踪。
但展明月不认识那个孩子,更不认识那个孩子的母亲。
所以,她今天来到这儿,是为了这个失踪的母亲,她去哪里了?会不会已经不在世上了?
展明月想明白其中关窍,心想,梦中传话的人,真是给她找了好大的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
“失踪人口立案侦查,无非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女孩的妈妈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哪里?”
“据调查,王英和四邻并不相熟,她从事风俗业,性质比较特殊,消失在一段没有监控的巷子里。”
展明月抿唇,她明白这个意思。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展明月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她没什么事,不要失联可以先行离开。
警车鸣笛声响在街道间,风吹过喧嚣的闹市,她的目光放到街巷间交错的逼仄小巷。
青苔湿滑,树下荫蔽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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