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冰凉漫过口鼻,冲得人脑子嗡嗡响,不过一会,视野里就漫起血色。
“齐丫头,来,来啊。”
她麻木地往前游,青庭站在雪中,手里拿着两块桂花糖,慈母似的笑了笑:“还有小洄,都过来。”
齐罗看了看豆丁陆洄,犹疑地走过去,刚到她臂展范围内,就被一把提起来。
青庭秀丽的面庞陡然扭曲,左一个右一个吼道:“哪个出的主意,把我院里试验用的药草拔了?”
齐罗即刻往边上一指:“他!”
陆洄皱了皱眉毛,小脸一臭不为所动,倒显得她自己非常无耻,好在青庭不想当青天大老奶,一视同仁地吼:“动手的人人有份,一人五十遍心法,回屋抄去!”
血色越来越浓,喉咙里反上一股腥味,齐罗接着无意识地笑了笑。
“我要去毒龙谷寻味药材。”
青庭抱着纸笔,行走带起一阵风,齐罗已经是个半大少女,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后头,突然被摸了摸头。
“你在北天要老实修炼,我不知道要去多久,回来要查你修为的。”
她鲜少听见自己师父叹气,抬头一看,青庭脸上朦胧的忧色仿佛是个错觉。
“连归砚峰那姓陆的小祖宗这几年都通了点人性,有点人样了,你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形?”
血色与金光交织,在眼前炸开一片绚烂的色斑,被压缩至极限的肺部突然一松,她的身体沉了下去。
“怎么又是你?”
妖兽和湖水都再也不见,齐罗立在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中,睁眼看见了持剑的薛春兰。
“我不肯将手稿给你,自然有原因。”薛春兰没有出剑的意思,“回去吧。”
“我不!”
“哦?”
薛春兰侧目,终于认真看了一眼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剽悍后生。
欻拉一声,留云剑出鞘,遥遥指着齐罗的脖颈。与此同时,虚空霎时变换,变成了她永远闯不过的荆山道院山门。
“你们这些医修……”薛春兰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素手药仙要查这件事,死了。你师父想要接着查,也死了,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你非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你以为我怕死?”齐罗吼着飞身而去,断伞径直劈向留云剑的背影——
嚓的一声,薛春兰身后长眼般格挡住攻击,没费吹灰之力。
“你的确不怕死,和你们一宗门的人一样……只怕个不明白。”她轻飘飘将齐罗扫到地上,手指一点,竹伞断处弥合,光洁如初。
“出招吧。”薛春兰说,“此湖名为洗心,洗去凡心——自然就没有疑惑了。”
*
冀州边界,满野的枝柯光秃秃一片,天边刚显鱼肚白,来往者皆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地聚在客栈中。
小二把清汤寡水送到桌前,转身要走,被座上人叫住:“诶诶诶小兄弟,先别走。”
这人一张扁平脸孔,小眼睛,薄嘴皮,看着特别贫,小二刻意略过了他边上那高大沉默的年轻人:“怎么?”
闻人观把三枚铜钱放到他手中,借机一瞥堂中:“那都是什么人?”
小二看了看那边的老头和一圈叽叽喳喳的弟子,坐下了:“二位从哪来?”
按理说,修士出行有专门的仙驿落脚,尤其是这样上有老下有小倾巢出动的,不应该差那仨瓜俩枣,闻人观眼睛一转,说:“实不相瞒,我兄弟赶路,到这客栈前和那群人有五里顺路。出行在外,我俩势单力薄,没有打过招呼,可是我听……那几位道长的口音不像北人,这是来干什么了?”
他一口官话歪七扭八,小二打量一下,觉得这俩是如假包换的江湖土老帽,遂摸着铜钱解释:“不知道吧?这修士宗门,都得是上了天枢阁名录的才算正经门派,否则是淫宗,不许开门收徒的。上次玄录司核查名录,还是小十年前景城王活着的时候……上个月天枢阁又下了一道律令,要重修名录,赶在岁末大祭时献到先帝陵前。要是赶不上这一波,再被天枢阁抓到,可不知道要受什么处罚了。这个——”
小二用眼睛一指:“赶着去录名籍的破落户吧。”
闻人观咂舌:“怪不得他们不去住仙驿……”
小二颇得意地一笑,正在此时,破落户当中一名弟子突然拍案骂道:“孙师兄!我们跋涉几千里,一路上你屡屡泄气我暂且不提,如今好容易到了燕都城外,你却说要走,什么意思?!”
“孙师兄”眼下两点乌青,听见人指名道姓才恹恹地一抬头:“我们本来待在荒山野岭就很好,不认朝廷,就不必遵这个那个鸟律令,它能管得了我什么?真能派人到剑门去把我们阖宗杀光?”
当中的老头青筋暴跳:“好了!让人看笑话!明天随祭,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
这捧稀泥和的很有力度,几乎比刚才的争吵声都大,座上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突然抬头,眼神如鹰地望向楼梯口。
小二骤然看清他的面孔,悚了一下,下一秒,年轻人比了个手势,猛地抄起佩剑往楼上飞去!
与此同时,客栈外的林木里刷拉放出数只冷箭,全朝向二楼某一窗口。小二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脑门冰凉,一摸,是从楼板上渗来的一滴血。
“啊……”
他要惨叫,原本和颜悦色的话痨悄然在他肩头一按:“别出声。”
接着也往楼上窜去。
闻人观跑上二楼,径直闯入张崇义的客房,萧璁早立在窗边,剑都没出鞘,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影。
闻人观有个不详的预感,凑近一看,张崇义已经死了。
人刚刚气绝,血流未止,右眼的血洞还冒着温热的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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