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原还欢声笑语的家宴此刻变成了死寂一般的无言,每个人的脸上都各有表情,心中所想也各是不同。缄默了许久的孟云纾此刻才缓缓抬起头来,她一个一个看了眼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倏地冷笑一声,终于,将心中的最后一丝期待也消磨殆尽。
她突然站起身,椅子拖拉着砖面发出很长一串刺耳的声响。目光透着心寒,她缓缓看向了这位她喊了二十一年的爸爸,极力压制着因愤怒而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将手撑在桌上,神情透着麻木道:“我不嫁,你也没有权力决定我的婚姻。”
叶芹和孟以蔓几乎是同时看向孟云纾,叶芹的脸色更为复杂,似乎也是不敢相信一向乖巧听话的孟云纾居然会出口忤逆孟向德。
孟向德气疯了,无论在事业上抑或是家庭上他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他从不允许有人试图挑战他的权威。更何况今天一儿一女竟敢同时违逆他的决定,他气得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即拍桌而起,径直朝着孟云纾走去。迎着众人的目光,他伸手狠狠地给了孟云纾一巴掌。
孟云纾身体纤弱,根本承受不了孟向德的巴掌,在重大的力量冲击下,她摔倒了在了地上。甚至口腔涌现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凌乱的头发垂落在了她的眼前。
事情发展得太快,孟云朝根本来不及做出阻止,他看见摔倒在地上的孟云纾,更是心疼地将她扶起护在身后。他双目瞪圆怒视着眼前的父亲,抓着孟云纾的手腕愈发的紧,眼神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他一向敬重的父亲,居然要把养了二十年的女儿送到火坑里,仅为了那点生意上的利益。
他忽然觉得陌生,觉得人情的冷漠,他回眸望了眼低着头却依旧看得见那红了的半边脸颊,他气愤得牙齿在颤抖,他心疼爱护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绝不能成为家族利用的工具!
“爸!云纾虽不是你亲生的,但她好歹在这个家生活了二十一年啊,她这么多年来一口一个父亲地喊着,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孟云朝的声音哽咽而带着颤抖,他质问的眼神死死地盯望着父亲,他始终不愿相信,难道一同生活了二十一年还比不上那点所谓的血缘关系吗?
孟向德一胳膊将半张桌上的饭菜掀翻在地,他手指直戳戳地指向与他对立面的两人,怒声道:“就是因为我养了她二十一年,她才更应该报答孟家,她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要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我养她有什么用!”
孟向德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击在了她的脑海,冰冷的话语化作利箭彻底穿进了她的心,也让她认清了这些年的养育无非只是把她当成了可以随时牺牲利用的工具。一开始是,最后也是。
她无言伫立在那,听着客厅里的争吵,犹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体。她眼神空洞麻木不仁地低眸望着,一直以来渴望亲情的她显得是如此的可笑。
孟向德大手一挥,瞬间从门口进来了几个保镖,原来他早就给自己留了个后手。他胜券在握般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讪笑几声,随即喝令道:“把这俩个人关回到房间里,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把他们放出来。”
那些人粗鲁地扯着孟云纾的手臂将她拉上了楼,孟云纾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力气是不可能挣脱得开这些彪形大汉之手的。她索性任由着他们将她关回了房里,起码还能少遭受些皮肉之痛。
跌坐在地面,听着房门关闭随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左侧脸颊还依旧传来火辣辣的痛,明亮的灯光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散乱披撒在两侧的头发,却遮挡不住那仿佛烙印在脸上的红痕。
孟云纾在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的那么的可笑,竟还期待着所谓的奇迹出现。庾城的冬天可真冷啊,凛冽的北风最终还是吹寒了曾经那颗满怀热忱期待的心。
如今她已经彻底看清楚了这家人的真面目,如果她妥协了持续被关在这,相信过不了几天章家的人便会上门来提亲。她即便是在明天死了,她也绝不会把今天的命运交在别人的手里。
孟云纾没有伤心太久,站起身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发圈将头发扎起,她的手机和电脑都被收走了,暂且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可以让她进行求助。她站定在房间中央环顾一圈,现在房间的门和大门定是有人把守住的,如果想凭借她一人的力量直接从门口逃走那几乎是不可能。于是目光游移,定在了一处地方,想来如果想要逃出去,那就只能是从这了。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要进“昼岚”所需的材料,将东西全部塞进一个背包里,便静等着时间的降临。今夜的月亮隐匿在了层云里,也不知是上天的怜悯抑或是作恶,天空竟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原就漆暗寒冷的冬夜又增添了雨夜的湿冷,窗台下远处的那几簇孤零零的枯树,树枝随风摇曳像极了骷髅摇摆的手。
准备好一切后,孟云纾只得坐在床上等待着夜深人静的时刻,她抬头盯望着柜上放置的闹钟,看着秒数一点点的增加,从未真正感受过原来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的缓慢。
终于到了后半夜的两点,她蹑手蹑脚地将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发现门口连一点细微声响都没有后,她悄悄地呼了一口气。随即踮起脚尖,更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窗前。
打开半扇窗户,从三楼的高度望下去属实还是有些触目惊心。她本就恐高,现在往下看着不禁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细雨纷飞已经随风挥洒吹湿了脸颊,手掌贴在窗边,宛如寒刃切割着掌心。
窗子右侧有一根管道,每个房间还有一个空调外机,想来踩着顺下去,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她撑在窗台往下看了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着,这毕竟是从三楼爬下去,若是脚下一滑,估计幸运的都得在医院躺上几个月了。
孟云纾顺着管子踩着外箱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动着,不敢低头半寸,只得紧紧地抓着光滑湿冷的管道,一边祈求上天的保佑,一边缓慢地往下爬着。可就当她爬到一楼窗口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墙根处的苔藓经过细雨的湿润变得特别的滑溜,赤脚踩踏在上边,不禁不受阻力一脚踏空,整个人摔爬在了地面上。
若是平常,孟云纾是格外讨厌草坪的,觉得它刺棱扎得难受。可换做如今的处境,她又不得不感激幸得一楼布满了软乎乎的草坪,即便是从一楼摔下也并未造成什么损伤。只是脚踝磕到管道上的铁丝,划拉了一道小口子。雨水混合着鲜血从脚跟滑下,白皙的皮肤沾染上了猩红,竟有几分成功解脱出逃后的艳美。
孟向德是不会想到孟云纾有这个胆子从窗户出逃的,在他的印象里,即便她敢出言忤逆,但骨子里还是那个胆小乖顺的女儿。所以他并未在门口设下防备,也终为他的低估和自傲而付出代价。
她一瘸一拐地冒着大雨逃出了家门,冰冷的雨珠滴落在她的脸上,她仰着头感受着大自然的亲吻。这一刻她并不讨厌这潮湿的雨夜,她只感觉到了劫后余生的快感。
她有些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路上,她试图找寻附近的酒店,可没有手机也没有导航,甚至连个路人都没有,不禁觉得举步维艰。淅淅沥沥的小雨所幸没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且她穿着防水的羽绒服,虽赤着脚,但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是过了多长的时间,她竟凭借着肌肉记忆,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之前偶遇裴歧珘的那家餐厅前。她依稀记得在那会有无意中看到一家酒店,于是她赶紧停下脚步,凭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找寻这附近唯一可以让她栖息的场所。
细雨轻拂而过,树影婆娑,黝黑寂静的小道只剩下了犹如嚎哭的凄清冷风。脚底踩着石子已经磨损到发红,好看的眉眼不禁微微一蹙,弯低下腰想要把卡在脚下的石子去掉。可下一秒,突然有一道强光直直照射在她的眼前,她下意识眼睛一闭抬手遮挡在前,强烈的灯光照射下让她根本睁不开双眼。
紧接着灯光又忽地一暗,一切好似又陷入了一团漆黑。她揉了揉眼睛刚想睁开,下一秒她手上动作一顿,听见了缓缓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