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十一月，小武就肉眼可见地躁动起来，因为他记得大成说过，今年上完学他就不用去学堂了。其实大成的原话是:“人家材料好的有希望的都去镇上县里读书了，你也跟着混了两年，看起来确实是个石蛋，今年念完就回来干活儿吧，换你弟去。”小武很兴奋可以不用再每天去学堂，但想想又有点奇怪的不舍，毕竟每天都可以和那么多小伙伴一起玩儿，但总体上还是开心的。
对于石头来说，毕竟他要开始上学也是“明年”的事情，不管是差一天一个月还是多久，“明年”听起来就好像是挺远的事情，所以他还是每天乐呵呵地到处跑到处玩儿。
去年因为家里的事情，老先生早早回了家，所以今年同样的时间，就有学生试探地问老先生是不是快要放假啦，结果他说:“咳，老夫知道去年欠了大家几堂课，放心放心，今年都会给大家补回来的。”话音刚落，课室里响起整齐的“诶——”声，老先生可不管他们反应，说了散学出门，课室里小学生互相抱怨几句，也只能相约各自回家。
每年的冬天，家里的食谱就会变得极其单调，有时候甚至会持续一段时间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能每顿吃饱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就这个村子里，也不是每家都可以做到的。
十一月初十的时候，老鱼叔来到老贺家，带来一个消息:“刘老头没了。”刘老头就是刘赖子的老爹，他基本常年不是在家里窝着就是搬小凳子在门口坐着，好像一件会喘气的家具。大成听到后愣了会儿问道:“那，怎么埋啊？”老鱼叔挠了挠头说:“怎么埋……也不能怎么埋了，就赖子那样，指望他？我的意思是，找你们几个，一起在他们家的地里找个地方挖个坑就……埋了呗。”
“那棺材呢？”大成又问，他不觉得刘赖子给他老爹准备好了棺材。老鱼叔才说:“我这次来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这个，你家老二能不能给钉一个？”今天来的时候，老鱼叔特地把大成拉到东屋，没在贺老太面前说这事，其实就是为了棺材的事，因为大树平时虽说是木工，但从来没做过棺材，他怕他们觉得不吉利，所以只敢事先问一下大成的意思。“木头不用你家的，工钱我可以帮着付了，就不知你家老太太和大树愿意不？”大成听了倒不觉得什么，老贺家人对于神佛的信仰其实是对我有好处了我就信一些，之前也不信仙人观的神仙，救了小仙后才开始信。大成直接应承:“这你放心，我妈不是那矫情人，就是我家老二没做过，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个我要等他回来问。”“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总之是这样，等你们商量好给我个话。”说完老鱼叔就告辞了。
晚上大树回来的时候，大成跟贺老太和他说了这件事，贺老太很豁达:“我老婆子这么大年纪，早就不怕这个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大树以后给人做生活，大树说:“随便钉一个，不大碍事。”大成就去同老鱼叔说了这事。
当天晚上，老鱼和赖子一起拉来了几根木头，赖子那总是混不吝的脸上竟也有了些难得的惭愧表情，大树拍了拍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第二天吃过饭，大成带了些米菜去了趟赖子家，权当慰问。晚上，大树就做好了那个大盒子，放在院子外面等人拉走，为着忌讳，他直接在院外的一个凹进去的角落里做的，没有入贺老太的眼睛。家里几个小的没见过这个，围着看，小仙突然说:“爹，这就是三长两短吧？”大树看了看自己做好的棺材，笑了笑:“还真是……”
棺材被摸黑拉走，第二天，老鱼带着大成还有村里另外几个有力气的，找赖子家一块儿山头的地，把老爷子埋了，照例还是堆了个坟堆，立了个烧香的小台子。赖子对着坟头嗑了几个头，旁边的刘宝也学着他爹的样儿磕头，他全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赖子是没有钱办丧事的，所以当天只是管了这些帮忙的人一顿饭，饭是大成做的，材料是这几天去看的人给的。所有人走了后，老鱼叔最后对他说:“看的没了小的还在，以后一直这么过？”
晚上大成回去说起了，只说觉得小孩儿可怜，遭逢这种爹，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贺老太和大树也跟着感叹了番，但这毕竟也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说说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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