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还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未察“言靖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掩口轻咳。
福安郡主自幼受宫中嬷嬷教养,年少时形成的规矩,即使穿戴十多斤重的朝服依然步履轻盈,如弱柳扶风,悄无声息。
柳昭昭进府前特意请宫中嬷嬷仔细学习过,倒也并不难。
众人心下一惊,聊得入了迷,竟不知屋内的咳声何时停了,不知福安郡主是何时走出的房门,更不知刚才的话音被她听去多少。
昭昭面色如常,本不欲理会府内丫鬟间的琐事,她随手从屋内妆奁上拾起一个鸽子血的红宝石发钗,递给年纪小些的夏蝉,“劳烦妹妹帮忙传个话,靖雪丢了一件极为重要的贴身物件,遍寻不见,请姑娘帮忙寻找。如有人拾到,靖雪愿重重酬谢。”
另一个小丫头大着胆子偷瞥了一眼言郡主,只见她肌肤如雪,眉若远山,眼如星子,面上未施粉黛,一张素净的小脸裹在王爷的黑狐裘大氅中,气色好了许多,却还是带着几分病容。
若论好颜色,与十一娘却是春花秋月、各有千秋,郡主身姿如玉,静如明月高悬,动若灿阳灼灼,令人相形见绌,不敢直视。
而十一娘冰魂雪魄、艳骨天生,反而像一面过于清晰的镜子,照出观者心底的尘埃与卑琐,忍不住生出嫉恨怨怼之情。
春诗不知刚才私下受贿的谈话被郡主听去多少,淮安王府规矩极严,若是被发现是要赶出府的,便想祸水东引,于是抢先发作,她语调陡然拔高,朝着刚刚巴结她的小丫鬟打过去,“你竟敢在私下编排主子,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被打的小丫鬟捂着脸,愣愣地跪下,眼中满是不解与委屈。“奴婢说什么了?春诗姐姐,您为何冤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脸慌张。
夏蝉瞥了一眼春诗瘪瘪嘴,春诗却抢先一步上前,厉声斥道:“你敢说没有?刚才在屋檐下嚼舌根,对着主子们评头论足,还说……还说郡主福安郡主痴缠王爷数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可是我亲耳听见的!还敢不认,我看你是想吃苦头了!”
话音刚落,春诗猛地转身,扑通一声跪下,对着靖雪连连叩头:“郡主娘娘明鉴!奴婢实在看不过去,才出手教训她,绝无半句虚言!”
昭昭虽未听得真切,但在青衣门中也见过不少市井龌龊,不觉勾起从前和子晏一起被欺辱的记忆,眸中带上几分冷意道,“淮安王府内的事自然有薛景珩约束管教,与我无关……只是,我瞧着春诗姑娘年轻美貌又聪慧,好心奉劝姑娘一句,大家同在一处,朝夕相伴,理应守望相助。”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若是持心不正者,虽得一时之利,却终究自毁长城。世间之事,总有天理昭彰之日。”
春诗应诺,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再不敢多言半句。
还是夏蝉瞧着春诗被责备有些不忍,大着胆子提问解围,“请问郡主,您吩咐奴婢寻的物件长什么样子,奴婢见识粗鄙,若是要府上画师绘成图,也可更好照着找些,别误了郡主娘娘大事。”
“你倒是良善率真,这些时日承蒙妹妹照顾,我感激不尽,你若能帮我寻到碧玉簪,靖雪愿意重金酬谢。”
小丫头呆了呆,自家王爷薛景珩清贵寡言,府上很少有人这么亲切地待她说话,抬头看见言郡主眉眼弯弯、笑容和煦,便立即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多谢郡主,奴婢愿意为郡主娘娘赴汤蹈火。”
言靖雪轻轻笑了笑,“我要寻的是一个碧玉簪,模样普通,但是贵在世间至此一件,是……故友所赠之物。倒不必麻烦府上画师,你私下向众人通传一声,若是有人寻到了,便物归原主罢了。”
夏蝉听闻不敢多问,之前王爷有吩咐,福安郡主的事要事无巨细回禀,于是诚惶诚恐地来到了书房门口。
王府的丫头是按照春夏秋冬排辈,本来像她这样的二等丫头是不能靠近书房重地回话,只是夏蝉觉得如今跟了郡主主子,为主子做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该在所不辞。
犹豫再三,她鼓起勇气来到书房门口,却不知已有暗卫在等候,“夏蝉姑娘,请进吧,公子一直在等你回话。”
夏蝉规矩地垂着头俯身见礼,紧了紧嗓子,鼓起勇气喊出来,“郡主娘娘要找一个……碧玉簪。”
小丫头年轻没见过世面,第一次面见薛景珩回话,不觉声音颤抖,每个字都带着转音儿。
路遥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我从前怎么没留意过你……”
苏怀堂闻言微微侧头,乌木扇骨衬着素雅的扇面,半掩着唇,遮不住眉眼神态风流。
夏蝉低着头害羞地涨红了脸。
她悄悄抬头看向旁边的暗卫和春诗姐姐,春诗不知何时被请进了公子屋内,跪倒在侧瑟瑟发抖,脸色比雪还白。
薛景珩淡淡开口道,“难得她喜欢你,你就跟了她悉心服侍,府上一应事情不用你插手,只要照顾好郡主,必不会少了你的恩赏。”
“郡主娘娘想寻她的碧玉簪。”夏蝉喏喏小声道。
景珩皱了皱眉,“我会亲自还给她。”说罢起身离开。
苏怀堂高声追问道,“景珩,另外一个搬弄是非、私受贿赂的婢女该怎么处置?”他声音轻快,眉眼带笑,像说一件有趣的市井见闻。
薛景珩将一份密报掷于案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府中混入的南境细作已招认是买通春诗,顶替了别人的名额进府。”他目光如冰刃般掠过伏地颤抖的女子,“但是,念其素日恭谨,并非存心通敌,留她一命。按照规矩,撵出府吧。”
“别呢,薛公子,春诗姑娘年少美貌,不如赐给我吧,碧落坊中自有人教教她规矩。”苏怀堂的眼神带着玩味。
春诗闻言已经瘫软在地,双眸失去了往日的争荣夺耀的得意,“奴婢知错了,求主子开恩,饶过奴婢这一次吧……”语气颤抖,带着十分懊悔,更多的是行差踏错的不甘心,“都怪奴婢一时糊涂,求苏公子开恩。”
苏怀堂饶有兴致地注视的春诗的表情,“贪欲熏心,却懂得借势伪装;目光短浅,偏能窥见漏洞,以求私利。”他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倒是个聪明人……你去到‘碧落坊’,说不定反而可以物尽其用。”
他唇角上扬,吐露的语言却冷酷,每个字都像压着冰霜。
碧落坊是金陵苏家的暗卫组织,听命于苏怀堂。
碧落坊的人为了完成任务,常常混迹于各类三教九流场所,十一娘便是碧落坊出来的天阶暗探。
碧落坊虽然算不上什么虎狼窝,定时定晌还有不少份例银子拿,只是风餐露宿多辛苦呀,肯定是比不上淮安王府的体面舒服。
春诗的肩膀微微颤抖,不敢抬头。她怕苏怀堂比之正经主子薛景珩更甚。
于是紧咬下唇,试图挤出几滴可怜的泪水,可对方的威势和冷笑让她心底的胆怯瞬间放大。
苏怀堂缓缓直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厌恶和不屑,“淮安王府是容不下你了,若是春诗姑娘肯改过自新,碧落坊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只是若再让我发现你耍什么手段,后果……”他冷笑一声,语气轻飘却带着致命的威慑,“绝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
薛景珩面有不忍,犹豫皱眉道,“随你吧。”
苏怀堂得了允许,快活地轻佻眉毛看向春诗,带着不自觉的无邪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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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碧落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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