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
下一瞬,薛景珩猛地坐起,汗湿鬓发,眼底还凝着未散的痛色,枕下匕首反手而出,寒光破夜。
“什么人?!”他的嗓音带着睡意未尽的沙哑,却冷得像冰刀刮过脊背。
寒光已逼至心口,十一娘才惊抬眼眸,迟滞的惊呼凝在喉间——
一道残影如月破云,苏怀堂反手握住刀刃,替她拦下致命一击。
血珠瞬间沿苏怀堂的指节蜿蜒、滴落,他身形未顿,未偏头看她,指节在刃脊上轻轻一扣,匕首便温顺地挣开薛景珩的五指,震落在地。
“怎么回事?”
苏怀堂上前探了探神思混沌的薛景珩脉息,眼底掠过诧异,才转向惊魂未定的十一娘,声音冷冽质问道:“不是用过浮生若梦,景珩怎还会在梦中骤然惊醒?”
十一娘摇头困惑,垂首颤声道:“许是……许是……奴婢走近奉茶的脚步声引得公子猝然惊醒,错将我认作刺客?”
“刚刚是你?”薛景珩的神色在困惑和昏沉之间摇摆,杀意散去。
苏怀堂不着痕迹地拂过他颈侧穴位——薛景珩应手而倒,沉沉睡去。
苏怀堂顺势将人放在床上,眉心蹙紧:“满屋浮生若梦的味道未散、药效还在,你又是惯常伺候的老人……”目光如刀寸寸环视过屋内陈设,“凭借薛景珩的定力,纵是梦魇也不该辨不清你的脚步,更不该突然取你性命这般狠厉……他定然是觉察到什么异常……”
“你久在淮安府中不知晓外面事,近来不少朝臣离奇病故,负责探查的大理寺少卿李殊虽没盘查出什么不妥,但怀疑是青衣门暗中作祟。今日之事万不可大意,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遗漏!”
“是,少主!”十一娘垂眸听训,神色谦卑恭谨。
十一娘,又名苏十一娘,是金陵苏家暗地里产业碧落坊中排名十一的天阶暗探。她本是打理醉吟楼的女掌柜,因为心细如尘,长袖善舞颇得苏怀堂器重。
自打三年前,薛景珩在府中遭人下毒,苏怀堂便将她送过来贴身照料,于女红、药理和兵刃上都略通一二。
十一娘细心地将锦被铺置妥当,正欲起身,指尖忽地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拨开被角,只见一颗黄豆大小的金铃珠滚落。
“少主?”
金铃珠无意间在她指尖轻擦,“叮铃”一声清鸣骤起,嗡鸣感竟穿透掌心血肉震得十一娘骨髓疼痛。
苏怀堂玉面骤寒,“竟然是蛊魂铃?!”
“蛊魂铃?”十一娘颦眉不解。
“传闻是苗疆大祭司亲手所制的兵器,由三十六枚小小的金玲珠层叠盘绕而成,铃铛间以缠枝金丝串联,可以带在施术者的手腕或者手臂上,无风亦自鸣,能够蛊惑人心,引诱中术者吐露最深的秘密。”
“都怪十一娘不察,有负少主嘱咐和王爷素日厚恩,还请赐罪!”十一娘闻言重重跪下,背脊伏在地上,额头抵上冰冷的砖石。
“奇怪,到底是什么人?自苗疆大祭司离奇失踪,蛊魂铃便也随之消声灭迹二十余载,再无踪迹……”苏怀堂神色困惑,话音未落,目光忽地停在十一娘肩头。
素衣的肩头处被薛景珩的刀锋划开一道整齐的裂口,其下的里衣已被鲜血洇出碗口大的一片暗红。她鬓角几缕青丝被冷汗濡湿,唯有微微发颤的身形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泄露了那强压在平静表象下的痛楚。
苏怀堂见状,表情略有松动。
十一娘终究是自幼看着他长大,多年来如长姐、如忠仆般陪伴在侧的老人,他心中终是不忍苛责。“你素来谨慎,今日之事是来人用心险恶,非你之过。”
天色渐亮,当薛景珩从浮生若梦中转醒,一抬眼便看见苏怀堂臭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如箭,仿佛要将他钉穿。
薛景珩好笑道,“苏公子,大局还未定,怎么这样沉不住气,现在杀了我可不是鹬蚌相争,白白便宜了旁人?”
苏怀堂轻摇折扇冷哼一声,“薛公子暂且宽心……山河令尚未现世择主,我还不会蠢到自断手臂,此、时、此、刻……便杀了你。”
薛景珩知晓苏怀堂嘴硬心软的臭脾气,不予理会。只是他眼尾还泛着梦里未散的潮红,回忆起梦境中的旖旎,耳根蓦地烧了起来。
待瞥见案几上半盏冷茶时,瞳孔却骤然一缩,一时有些分不清浮生若梦的幻境和现实。
“昨晚……是十一娘来过?!”他手指死死攥住衣襟,待低头瞧见衣衫整齐,连腰封都未曾松动半分,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松懈下来。
苏怀堂挑眉,从上到下一脸玩味地打量着他,缓缓开口道:“别担心,我想看看你身上浮生如梦的药瘾如何了,或许……不小心进来打断了薛公子的好梦?”
薛景珩冷冷瞥了他一眼,端起冷掉的茶水饮下半盏,既不接话也不附和,最后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在案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透出几分不悦。
半晌,缓缓开口道:“过段时日,我会寻机会请二殿下恩赏,封十一娘为县主,一辈子安然富贵……”
“呵,“苏怀堂冷笑出声,“果然,痴情的人都绝情……倒是可怜十一娘一片痴心错付了。”
“只是不知……”苏怀堂唇畔的笑意加深,指间把玩着金铃珠,漫不经心的声音似初冬溪涧里的浮冰相撞般泠冽清脆,“……薛公子昨夜在蛊魂铃的迷惑下,向梦中人吐露了什么真心话?”
他上挑的丹凤眼中寒光凛冽,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猜一猜,似是而非梦中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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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蛊魂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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