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带到外伤科，大夫面对着密密麻麻的伤口直皱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细密纤细的伤口，就像用线划出来的，又细均匀，但是都不太深，并且已经在慢慢愈合。
祸辞带着浑浑噩噩的宋今安在医院附近的国际酒店大厦开了个套房，宋今安累极了，脚踩在地毯上轻飘飘的，一个转身就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像一团坠落的棉絮。
这次，他梦到一条长长的黑水河，那条河上漂着伶仃的一条孤舟，上面人影幢幢，有男有女，看不清面容，也不知道要流向何处。
宋今安跌跌撞撞的跟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影子，她总是穿着一条洁白的大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笑起来眼角就堆起皱纹，沟沟壑壑，割得人心疼。
窗外闷雷滚滚，在第一朵乌云漂过来的时候，宋今安醒了。
叠得整齐干净的衣服放在枕头边上，是他习惯的白色衬衫，上面还压了一部新的手机，宋今安楞了一会儿，收到一条信息：“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收拾好了下来聊聊。”
宋今安起身，去浴室把自己洗涮干净，他大概明白祸辞要跟他聊什么，这个男人太敏锐了，他藏不住。
下去的时候，祸辞已经独自消灭了两杯浓咖啡，他懒洋洋的靠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在宋今安出现的第一时间看了过来，衣服很合身，脸上的红痕也消退了不少，看来他的眼泪还有一些未被开发的奇效。
祸辞把玩着魏银枝留下的玉，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宋今安，他低着头，露出一截儿莹白的后颈，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你是人吗？”祸辞的眉眼长得很有攻击性，只是平时他总是不太正经的晃荡，掩藏住了一部分锋芒，“字面意思。”
宋今安回了魂，抬眼看他，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的直白。
祸辞把那块玉推了过去冲他抬抬下巴，宋今安迟迟没有动作，试十次还是一百次结果都一样，他拿不起来。
祸辞静静看着他，把他当甜点配下午茶，宋今安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像一尊玉人。
“给你看样东西。”祸辞靠了回去，从脖子上摘下一条坠：“试试这个。”
两块碎玉放在一起，宋今安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非常相似，就像从同一块玉籽上取下来的，一样的细腻温润，一样的脂白无暇，甚至连形状也有些雷同。
祸辞不再催促，支着下巴等他，没人能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稳得住心神，即便是块石头。
宋今安缓慢的伸出手，手指勾起银链，却透过吊坠，他拿不起来，祸辞的目光闪了闪，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锐气几乎是一瞬间就散了。
“这一块是我的，”修长的手指把两块碎玉一前一后的拨开：“这一块是你外婆的。”
宋今安点头：“他们好像。”
“是一对儿。”祸辞说。
两块碎玉只有手指粗细，扁扁长长，一个带着尖，一个带着把儿，像是一把断剑，中间缺了一块。
“还少一块。”宋今安低着头，眼睛几乎要贴到桌上，后脑勺圆滚滚的，显得不那么冰凉了，像个毛茸茸猫头，祸辞手指头有点痒痒。
“那一块在哪里？”猫头抬起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
“你的眼睛居然这么圆。”祸辞说。
宋今安怔了一下，垂下眼睫：“你的思路居然这么跳脱。”
祸辞忍不住笑了一下，差点忘了，这只小猫会挠人。
“那我再跳回刚才的问题，”祸辞说：“你是人吗？”
宋今安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圆不回来了。
闷热的风一阵一阵吹拂过来，带着风雨欲来的闷热气息，宋今安口干舌燥，不自觉咬住微微犯白的下嘴唇。
逼人的气息忽的散去，祸辞起身：“好好想，我给你拿杯冰饮。”
宋今安缓缓抒了口气，脑子里出现一个非常可笑的想法，如果现在跑了，会被通缉吗？
张驰有度的刑警队长没留给他太多的时间，宋今安的屁股刚离开椅子，就被搭着肩膀按了回去，祸辞把冷饮放在桌上，他弯下腰，一手搭着桌子一手扶着椅子背把人圈在中间，热腾腾的生命力蒸得宋今安脑发昏。
跑不了，宋今安闭上眼睛，选择把自己藏起来。
祸辞轻笑，热气几乎能喷在他的脸上：“宋医生这是什么战术？鸵鸟政策？”
鸵鸟的睫毛颤了颤，继续掩耳盗铃。
祸辞手指头又痒痒了，心也痒痒，他已经不大关心问题的真正答案是什么，这个人这样活灵活现的，还能是个鬼不成？
宋今安被逼的贴在花箱上，郁郁葱葱的花影打在他脸上，有人从上面探了个头过来：“祸警官？”
祸辞微微皱了皱眉，抬头去看，一个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正热情的对着他笑：“我还当看错了，真是你啊！”
祸辞直起身，隔着姹紫嫣红的花伸出了手：“袁总。”
袁鑫磊忙把打包好的咖啡都换到一只手上回握过去：“好巧，祸队长这是……？”他的目光越过花丛往里看，可宋今安贴得紧，几乎隐藏在茂盛的花叶下，祸辞不动声色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我朋友。”
袁鑫磊很识趣的点了点头，祸辞指了指他身后的写字楼打趣道：“袁总亲自出来买咖啡？”
袁鑫磊无奈地笑：“正好下来办点事，顺道买回去。”
宋今安透过花丛向外面看，刚好可以看到袁鑫磊提着咖啡的手，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浅浅的勒痕，那是常年累月戴戒指的痕迹，只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戒指被摘下来了。
“祸警官，我想问问天薇那个案子……”袁鑫磊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乐意掩饰过的为难，祸辞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淡淡的打断：“抱歉。”
袁鑫磊立刻领会，笑着说：“没事没事，你们有规定嘛，是我冒昧了。”
祸辞不语，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叶子，在它们身上留下一排整齐的指甲印。
宋今安他缩在祸辞遮出来的阴影里，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惜字如金的男人，即便这个角度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好看，带着一种不刻意的松弛，有时候像一把开了刃的刀，又薄又锋利。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祸辞像是感觉不到尴尬一样八风不动，最终还是袁鑫磊败下阵来，他苦笑道：“我就事想问问什么时候能把她接回来，这件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出事的那个是我。”
祸辞想了想，安慰道：“节哀。”
袁鑫磊拇指在无名指根部上划过，摸空了之后没着没落的卡在那里，有点怅然若失的样子。
“谢谢你祸警官，”他苦笑道，“出事到现在，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两个字的人……”
袁鑫磊的语气了掩饰不住的落寞，良久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他不自在的拽了拽衣服，笑道：“抱歉，不该跟你说这些的，祸警官别介意。”
祸辞可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提了提嘴角，给了对方一个礼貌的带着点疏离的笑：“多谢理解。”
宋今安抿了口冰凉甜蜜的冷饮，暗自佩服祸辞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完全不顾别人死活的敷衍。
一场没头没尾的寒暄以袁鑫磊的败北告终，没人能跟一个刻意冷漠的棒槌聊得起来。
祸辞一屁股坐了回去，手指烦躁的搓来搓去，禁锢圈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小了，宋今安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很挤。”
祸辞转头正色道：“别动，我跟你说点正事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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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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