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如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从破门烂窗的黑车里钻出的几个人,打头的是先前问路的男人,旁边跟着他的同伴,一样的高挑俊美,只是那人更加锋利,眉毛蹙着,不大好惹额样子。
李美如不自觉耳朵有点发红,她微微低下了头,却看到那人手指头上缠着几圈浸出血渍的卫生纸,她没来由得心里一阵发呕,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下来,急忙移开视线。
“我们的车坏了,没办法离开,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宋今安温和的说,但李美如听不见,她只好尴尬的笑了,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宋今安笑了一下,周身都是暖暖的阳光味,他指了指女人身后的农房,双手合十贴在脸上,闭上眼睛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干净柔软的像天上的白云。
李美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人,也没有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她有点手足无措,但还是鼓足勇气摇了摇头。
祸辞冷哼一声,没有任何顾虑的撞开两人走了进去,跟一个回忆讲什么逻辑,他们已经被带到这里,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他弄不清楚进入的到底是谁的回忆,不知道方小满他们是否还是安全的,浪费的每一分钟都让他感到焦虑。
这是一家破破烂烂的农家院,从建筑风格和李美如的年龄推断,这里大概是现实社会的十几年前,锐利的视线扫过主屋窗下那个用木板盖起来的那地窖,如果这是候晖的家,那这里应该还埋着霸凌至死的张晓帆。
李美如赶上来想要阻止祸辞,可是她又小又瘦弱,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连胸口都到不了,更何况他还故意不配合的径直向主屋走去,因为那里正传出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腐气。
祸辞丝毫没有犹豫的去撩那个破旧的棉布门帘,手指刚刚触碰到黏腻的布料手臂就被人拉住了,那只手柔软冰凉,暗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宋今安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和熙的笑,瞳孔却向旁边轻轻瞟了一下,祸辞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主屋的窗边藏着一个人,正躲在窗帘后面暗戳戳地向外面张望。
宋今安转了个身,把祸辞挡在身后,手指依然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我们只是借宿一晚,如果您有什么要求,不如说出来听听?” 他的声音比之前高了一些,不知道是说给又聋又哑的李美如听的,还是说给屋里那个偷窥的人听的。
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从主屋挪了出来,宋今安拉着祸辞稍稍退后了一点,棉布门帘从里面被挑起来,李美如急忙钻进去扶,他们才发现,出来的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只是她太矮小了,几乎像个孩童。
祸辞皱眉,候晖的母亲他前段时间刚见过,虽然花甲但没有这样老态龙钟,她跟儿媳妇简直是跨次元的存在,一个像是十年前,一个像是十年后。
年迈的候江娥走这么两步路已经有些喘不匀气,她靠着墙根站定,吃力的抬起头看向祸辞,认出这个曾经抓走她儿子警察。
“……住下吧,”她用拐杖指了指那间厢房,声音像苍老的钟声一样沉闷,听得人心头一阵压抑:“大老远的赶过来,都是天意。”
祸辞一派安之若素,他根本没打算征求什么人的意见,只是习惯性的认同宋今安的判断。
“女人来这边,跟我们挤一挤。”
女人?
几人回头,看到不远处明眸皓齿的小红娘,鲜亮的衣服和珠围翠绕的造型在这灰朴朴的回忆里显得格外扎眼,容情本来正在走神,见大家都看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根本没听清这些人在唠叨些什么。
鬼使神差的,谁也没有挑明,祸辞静下心来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他甚至有点站累了,不耐烦地在墙上,丝毫不在意墙缝里的土渣弄脏了名贵的衣服。
候江娥顺着儿媳妇的力道站了起来,颤颤巍巍转过身从屋里拿出个竹编篮子:“我要你们每个人从身上拿一样东西出来作为交换,当做房费。”
“应该的”,祸辞嗤笑,痛快地褪下了自己的手表丢进框里,宋今安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一包用了一半的湿纸巾,候江娥也不嫌弃,把竹框送到容情面前,容情配合地抚上发髻,从上面抽出一根银簪子扔了进去,老隆兴手艺,白瞎了。
老太太不大识货,名表也好古簪也好,在她眼里跟那半包湿纸巾没什么不一样的,她转头看向老熊,眼睛有意无意瞟向他怀里的小金猪。
老熊蹲在地上,把小金猪肚皮上的塑料塞子扣下来左摇右晃倒了半天,终于从里面滚出几枚泛着铜光的五毛的硬币,他弱弱的抬头:“只有……两块五了……”
老太太用框接过那五枚硬币:“够了。”
老熊“哦”了一声,抱着空荡荡的存钱罐退到后面,再一次专心当起空气人。
收够了房费,老太太满意的转身走了,李美如帮她打开帘子扶了一把,她一直低着头不与任何人有视线上的交流,直到这时才转过头看了一眼人群里的宋今安,宋今安微笑着对她点头示意,女人又羞红了脸,扭头走了进去。
容情看清楚了局势,既不想睡破旧的厢房,也不想跟神神叨叨的老太太同处一室,于是他脑袋一扎就要钻进玉里去,可还没碰到祸辞胸口就被他抵着脑袋拦住了,祸辞静静地抬眼看他,黑眼珠比平时还要深沉,带着蛮不讲理的烦躁。
“她已经数过你了,晚点找不到你人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容情的“哼”还没出口就被他打断了:“如果你是她的对手,就不会从玉里掉出来了,你大可以试试在她的地盘挑战她的规则。”
容情才不相信,他一个给别人定规则的千年老鬼会安安分分遵守别人的规则?还是一个路都走不利索的傻老太太,怕她才有鬼,惹毛了照样一口给她吞了!
“吞不得,”宋今安轻轻摁住他准备挥起的手臂,严肃道:“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如果宿主是她,那么你吃掉她就是吃掉自己,不要冲动。”
吃掉自己?
容情懵懵地眨眨眼,尘封了两千多年的智商有点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但宋今安的样子很认真,不大像唬人的。
“你今天晚上不但要过去,还要想办法四处看一下,找找方小满他们的下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穿警察制服,看仔细点,不要漏了任何一个线索。”
容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只是一个年迈的可怜老鬼,这样的任务量有点不大能胜任。
祸辞转身走进厢房:“做好了给你打一副黄金镶宝石头面。”
容情一下子来了兴趣急忙跟了上去:“黄金头面?说话算话吗?款式能不能我自己定?”
宋今安无奈,刚要抬腿跟上去就被老熊抓住了衣角:“我……我想上厕所……”
他已经深深的意识到了这里的诡异之处,生理和心里都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苦胆和膀胱压力一个比一个大,再不释放一下估计得炸一个,他瞄了一眼李美如刚刚糊好的半截矮墙,屁股蛋一阵发凉,总觉得那里是圈起来划重点的意思,根本没有勇气蹲下去。
宋今安十分痛快,轻笑道:“走吧,我陪你。”
老熊热泪盈眶:“救苦救难的宋医生……谢谢你保住了一颗无辜的膀胱!”
两人走出小院在不远处找了个杂草丛生的树林,老熊把小金猪塞到宋今安手里,准备在那里释放自己受苦受累的膀胱,宋今安转过身,抱着那只空荡荡的小金猪看向不远处的农家院,他有些惆怅,总觉得来到这里后的祸辞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对自己有一点点的冷淡。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有点涩涩的,像被谁拿手指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没着没落的悬在那里,怪难受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今安刚要回头,突然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搭住了肩膀,他稍稍偏头,看到月光下两条黑乎乎的影子,一个矮胖,一个瘦长。
“不要回头。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冰冷僵硬,带着不属于人类的阴森气息。
宋今安听话的停住动作,垂下的视线落在搭在肩膀的那只手上,黑紫短胖,带着常年操控医疗器械留下的薄茧。
是老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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