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辞感受到少年心里愈发激荡的情绪,果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说道:“如果不是父亲早逝,他大概还以为自己可以安枕无忧到退位之时吧?”
先生眉头一皱,急忙起身关上雕着万福花纹的窗棂低斥道:“我让你谈西戎,谁许你谈国事?!妄议君上,谁给你的胆子!”
少年根本不怕,他有怨,为父亲,也为自己,大概也有深埋心底的不甘,身为大襄子民,将门之后,就那么愿意看着自己的国家走向困境?
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孩子都能看明白的事,当今圣上怎么能不明白?直到现在都不想办法补救,重门第重出身,世间良才千万,却连入伍资格都要甄审分拣,军队有官衔的哪个不是世家子弟,他们能打仗?上个马怕都要扯了裆吧!
“噗!”的一声轻笑,小少爷楞了一下,低头去看身前的花梨大桌,可这次他听得明白,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而是来自手边的白宣纸堆。
先生自然也听到了,他不知道一项克己复礼的小侯爷今天怎么突然这样不知轻重,他把手中书重重摔在桌子上怒道:“还笑!既然你这么能耐,那你倒是说说,困境何解?”
“朝廷明令打压倒卖官衔,违令者以“谋反”论处,倘若被抓住了,杀头都不新鲜,可至今明里暗里屡见不鲜,为何?因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少年人的黑眼珠转了回来,定定的看向先生,这老头是翰林大师傅,或许是太过清廉耿直,不然也不会放着皇子不能教,来教他这个青黄不接的小侯爷,是以他一点也不怕这老学究会去哪里告状,因为他知道他也是心有沟壑无处宣泄,索性今天郁结,不如就借由自己的口给他听一听别人不敢说的话。
“民间能人想要入伍却须得带着由当地父母官、名绅、举人等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具的保函,到朝廷专门的府衙军队去面试,可被拒之门外者屡见不鲜,是我们真的不缺兵吗?不是的,只是蛀虫当道,军队掏空了,就是国库了。”
先生双目通红,这些他又何尝不知,只是知者甚多瞒者更盛,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在这世上除了眼前这个孩子,怕是再也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了。
良久后,他苦涩的摇了摇头,低喃道:“罢了,今日这话,我没听过,你也没有说过,以后不要再提,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你若是真有不甘,就快快强大起来,提枪去战,只当是为了你的祖父和父亲,守住玄甲营吧。”
战,自是要战,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注定要走上一条荆棘的,用血肉铺成的路,国昌,他守住祸家用性命换来的门楣,国亡,他战死沙场,这就是他的命。
老先生扶着门框出去了,脚步有些虚浮,泱泱大襄,竟还不如一个孩子有气魄有见识,悲也哀也,奈何也?
祸辞被少年激愤的情绪感染,不觉也悲怆起来,还好自己生活在一个公正法治自强民主时代,以他现在的心性和思想,替这样一个草包皇帝收拾烂摊子是绝对不能的,搞不好他会是第一个揭竿而起的造反头子。
先生关上的窗棂被风吹开了,金黄的桂花瓣又落了满桌,吹散了那摞厚厚的宣纸,少年也不在意,轻轻捻起掉进墨盘里一棵染了色的桂花,漆黑的墨汁沾了一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有趣!”
清爽干净的声音自桌上传来,少年吓了一跳,慌忙四处去看,可房间空无一人,只有自己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呼吸,而祸辞却听出来了,这是宋今安的声音,只不过比以往时候更稚气一点!
花瓣伴着清风拂起桌上最后一张宣纸,是不久前刚刚画好的一张,祸辞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染墨的手指印在纸上人的心口,留下了一个带着指纹的黑点,就像是被谁画上去了一颗突兀的心脏。
“谁在说话?!”
少年起身,顺手把那张宣纸压在整块的白玉镇纸下,清风又试着拂了两下,没拂起来。
那个声音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的哑了火,小侯爷在屋里屋外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他微微泄气,认为是自己的病症又重了,遂蔫头耷脑的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书房偏厅的软塌上,这样一来倒是如了祸辞的意,因为他可以正正当当看到墙上那把剑了,阳光映着花影照在剑上……而原本镶嵌在那剑首上的玉竟然不见了?!
祸辞心急火燎,恨不能马上起身寻找,也许是他的诚心真的感动了上苍,少年竟然真的站了起来并且顺着他的心意走向那把剑,祸辞极力控制住自己躁动的心……也许是小侯爷躁动的心,那颗心跳的太快了,必须要找个宣泄的口子,不然大概会将心口顶个窟窿。
少年一把抽出那柄剑飞身冲出房间,在窗外桂花树下没有招式的乱舞了一通,把旁边的花草削了个稀巴烂,最后狠狠朝合抱粗的桂花树砍去。
恍惚间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树后窜了出来,足底一点跃上一旁的石桌,祸辞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冰冰冷冷的,像块没有生气的玉石。
“发脾气就发脾气,又是削花又是砍树,难道它们就不会疼了吗?”
祸辞猛地回头,他就在这里!
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均出自《孙子兵法》
本书里提到的所有朝代、人物、故事均为胡编乱造,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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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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