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豫行早知道他去河北的时间会很紧迫，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紧迫。
消息是周竺前一天下午带到的，通知是第二天一早下的，紧接着晚上便要启程。
盛东升的通知到纪豫行手里的时候，纪豫行正和柴斐雪在外面溜达。
纪豫行看着那张略显粗糙的信纸，无奈苦笑了声：“我还以为我能在山东见到张承霖呢。”
“这一生这么长，”柴斐雪伸手拍了拍他垂放在腿侧的手，安抚：“以后总有机会会见到的，不是吗？”
“山河破碎硝烟四起的时候，”纪豫行轻轻侧身，没让柴斐雪看见自己眼底的难过：“谁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
柴斐雪心头一震，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哑口无言。
回去的路上，纪豫行和柴斐雪说了风月现在就在张承霖家的事。
柴斐雪脸上露出几分喜色：“那我明天就去找她！”
纪豫行挑眉点头：“行。”
想起风月，柴斐雪眉眼间都欢喜不少：“等战事结束，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劝阿霖早点把人娶回家。”
纪豫行难得听她主动开口去说别人家的事，也难得听她开口插手他身边朋友的事，诧异问：“怎么？怎么关心起他们俩了？”
张承霖和风月的关系，从来没搬到台面上说过，但许多人大概也都能猜到，所以也很少会有人提到张承霖和风月的关系，尤其是让张承霖把人娶回家这事儿。
可偏偏柴斐雪就是提了。
“他都不在山东，”柴斐雪笑得眉眼弯弯：“但还让风月住他家，这也就是时机不对，要是时机对的话，那可不是好事将近了么？”
“逢此乱世一遭，”柴霏雪说着，语调不再像刚刚那般轻快，稍稍敛了敛眸子，又说：“有人逢生，也总该有人幸福不是么？”
“嗯，”纪豫行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突然笑了：“总该有人幸福。”
纪豫行甚至没来得及回家，只让周竺回家帮他取了行李，便跟着谭苑博在山东这边安排好的队伍一起启程往河北去。
纪永康和程书兰在家等着柴霏雪回来吃饭，甫一见她，纪永康便问道：“他走了？”
柴霏雪要进门的动作迟疑片刻，随即点点头：“嗯。”
纪永康没再说话，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吃着饭。
“怎么就这么着急，”程书兰闷声开口：“连回来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程书兰话音刚落，纪永康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开口：“硝烟四起、山河破碎之时，他就应该冲在最前面，我们国家就是要有千千万万个他这样的人，才能变好。”
“我……”程书兰开口，还想说句什么，柴霏雪看着他们轻轻摇摇头转身去了厨房。
第二天晌午，柴霏雪带着新买来的水果，敲响了张承霖家的大门。
自张承霖回上海后，这宅子便少有人来，冷不丁的听见有人敲门，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风月缓缓转头看向那扇漆黑的大门，看着老管家匆匆去开门的动作。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是他回来了。
大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拎着几包水果的柴霏雪。
“好久不见，”柴霏雪笑着开口，拎着水果脚步轻快的往里走，径直走到风月面前。
风月起身，眼底的错愕转瞬即逝，紧接着眉眼间染上笑意：“什么时候来的山东？”
“前天，”柴霏雪和她一起往堂屋里走，挽着她的胳膊，说：“怎么感觉你比过年的时候瘦了？”
“我……”风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柴霏雪打断：“可别说你在减肥，你已经够瘦了。”
风月闻言，只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再说。
进了堂屋，风月给她泡了茶，问她：“纪豫行最近在山东是不是？你和他爸爸妈妈一起过来的？”
“是啊，”柴霏雪眸间笑意敛去几分，叹了口气：“东北太乱了，已经没办法好好生活了，老人在那边经不起折腾，只能先来避避风头。”
“也好，”风月闻言点头，“一家人在一起，他也不至于时时惦记着你们。”
“真是这样就好了，”柴霏雪无奈，“今天早上他才走了，去了河北。”
风月沉默几分，却突然问：“张先生呢？他也会去河北吗？”
“不知道啊，”柴霏雪伸手轻轻抚上风月的胳膊，似是安抚，似是相怜，“不管在哪里，我相信他们都会好好的回来的。”
“等战争结束，太阳总会再从东方升起的。”
风月敛眸点头，没说话。
柴霏雪在张承霖家一直待到天色发暗才起身告别，临走时和风月约好了明日再来。
风月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好”。
只是柴霏雪第二天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份请柬。
彼时风月刚刚吃完午饭，坐在堂屋外的连廊下，看着手里的那张请柬发愁。
“风月，过几天路仅禾婚礼，我们一起去啊！”柴霏雪走过来看见她手里也恰好拿着那张请柬，于是二话没说开始喊人。
风月脸上的为难色更甚，问：“你要去？”
“是啊，”柴霏雪不懂她的迟疑，“为什么不去？路仅禾他爹是山东最大的大地主，纪豫行和张承霖都在山东扎根，算得上有名有姓的人，不去也不合适吧？”
“我知道，”风月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请柬递给她看，“你看。”
“什么？”柴霏雪不知道她要给她看什么，疑惑着接过来，却赫然看见请柬上那一行——
……兹邀请张承霖先生、风月小姐……
柴霏雪看完哪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笑了：“这有什么？不过话说，你是不是和张承霖一起见过他们家的谁啊？”
张承霖和风月在一起的事不算秘密，但会这么写请柬，必然是办喜事的人家里有人见过他们俩一起出现的模样。
风月无奈，“之前路仅禾和庄尔懿一起来过这里。”
“那就是了，”柴霏雪将请柬还给她，笑道：“你这份请柬指定是路小姐亲自写的。”
风月没说话，柴霏雪又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怕张承霖不在山东，你自己去被人诟病是吧？”
“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没人会说什么的。”
风月敛眸，只是点点头，还是没说什么。
*
路仅禾婚礼的盛大程度，让柴霏雪看了都啧啧咂舌：“这也太壕了吧？！”
风月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笑。
“感觉这位路先生，”柴霏雪边感叹边开口：“比纪豫行他爹还要有钱的多。”
风月开了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人喊住：“风月！”
听见这个半熟不熟的声音，风月转过头，是庄尔懿。
她身边站着还没换喜服的路仅禾。
风月笑着和庄尔懿打了个招呼，又把自己手里的礼物给路仅禾，笑着说了句：“新婚快乐。”
“谢谢，”路仅禾伸手接过她的礼物，开口时语气很是温柔，“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路小姐都亲自写请柬了，”风月眉眼间笑意更甚，“我怎么能不来？”
路仅禾笑着点点头，“那你们先聊，我去准备一下。”
“好。”
庄尔懿没跟她一起进里屋，与风月和柴霏雪在外间坐下。
风月看了她一眼，她身上还是穿着在国内很难见到的精致英伦小洋裙，脸上化着极好看的妆容，可整个人清减了许多，没有年前见到的那般活泼了。
黎怜欢的去世，对很多人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但受打击最大的，还是她唯一的这个女儿。
风月看着她，许久未说话，好像能从她身上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
吉时一到，新郎官——周家大少爷周琦准时与迎亲的人一起出现在路家门口，一群人脸上喜气洋洋的往里走。
迎亲队伍经过外间时，风月看见了那位周家大少爷，一表人才文质彬彬，配路仅禾还是挑不出毛病的。
他脸上笑意很深，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是那种终要把自己心爱的人娶回家了的高兴。
周琦进门，庄尔懿与喜娘一起，给路仅禾盖上红盖头。
里屋的门开了三分之一，刚好是那三分之一，风月看见了盖上盖头的那一瞬间，路仅禾眼底没敛去的悲伤。
迎亲队伍走出去后，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原本应该跟着仪仗队走的庄尔懿却返回来，与风月和柴霏雪一起站在外间，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渐行渐远。
那支通红的队伍终于在街头消失不见后，庄尔懿低头，很轻很轻的说了声“孽缘”。
柴霏雪离得远，没听见。
但风月就站在庄尔懿身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仪仗队走后，原本热热闹闹的路家霎时冷清下来，娘家这边的客人，没跟着仪仗队送亲的，看着仪仗队走了之后，也都纷纷向路先生和路夫人告别。
一派喜气洋洋中，只有庄尔懿和路夫人眼圈发红，却还是笑着送别今日来的客人。
而风月和柴霏雪应邀在路家吃了个午饭才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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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周路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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