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韫双苏醒以后，谨遵医嘱，留院观察一周。
谢闻黎花了七天的时间，才大致厘清她缺失了哪部分记忆，程韫双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忘记了谢明虞。
这对谢闻黎而言是好事，如果她没有无意识地把他代入她和谢明虞的回忆中的话。
谢闻黎依旧难以接受，但他掩饰得很好，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而只要谢闻黎不拆穿、不点破，甚至不会有人发现程韫双失忆了。
他深陷纠结矛盾，为来日可能的东窗事发而杞人忧天，却舍弃不了眼前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情。
沦于痛苦，又耽于片刻欢愉。
偏偏当事人对此一无所觉，修养了两天便抱着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
秘书团最近频繁出入市立医院的住院部，祁樾等人没有刻意遮掩行踪，是以外界纷纷猜测是不是程韫双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公司内部动荡不安，一时间众说纷纭。
加之已经退休的程仲延重新回到总部主持大局，很多人逐渐相信了最早流出来的那则传闻——
程韫双车祸重伤，昏迷不醒。
“挺好的，就按照这个思路联系相熟的媒体写稿吧。”她扫了一眼黎未交过来的公关稿，吩咐她在“伤重昏迷”后补一句“仍在ICU内观察”。
黎未会意，拿起电脑换到小客厅修改文件。
谢闻黎倒了一杯水给她。
“谢谢。”黎未有些拘谨，道过谢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全程没有和对方交流的意思。
谢闻黎揣着明白装糊涂：“黎助客气。”
黎未敲键盘的手一顿，抿了抿唇，最终没有接话。
她当然不能像程韫双之前那样，熟练地将双胞胎的名字和脸一一对应，毕竟两人从外表的确看不出什么差别。
但黎未对他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
她第一次带着工作来医院见程韫双时，正是眼前这位“谢先生”替秘书团开的门。
仅一个简单的照面，黎未便意外从他眼中窥见了几许戒备。
起初，她以为对方仍对老板车祸心有余悸，因此平等地警惕每一名来访者，但渐渐地，黎未察觉到这种戒心，似乎只针对她一个人。
黎未自问和老板的男朋友并无利益冲突，当时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直到前天下午，她不慎听见老板亲昵地称呼男生为“阿黎”，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谢先生”不是谢明虞。
放眼整个秘书团，同时见过兄弟二人的，只有黎未自己。
而谢闻黎担心她在程韫双面前提及此事，也必然与程韫双对待他时的态度转变有关。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车祸后，老板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她询问过谢明虞的近况，而欧洲那边也断联了一般，迟迟没有消息传回。
作为双方的联络人之一，黎未脑海中不由蹦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
另一边，谢氏位于苏黎世的分公司大楼内，一队保镖鱼贯而入。
钟宣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人还没找到吗？”
保镖队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闻言，钟宣感觉自己又掉了一把头发。
天杀的！小谢总绑人归绑人，把公司唯二的话事人绑走一个，谢闻黎自己倒是回来接一阵班啊——
留他一个总秘在欧洲分部算什么！好歹再留个明沂搭把手啊——
话虽如此，钟宣心里清楚，谢明虞短时间内无法露面，明沂远在北美完善里斯上市后的一系列手续，而谢闻黎本人更是自愿绊在通海，隐隐有几分移居国内的打算。
尽管诸事繁杂，钟宣却不得不勉力支撑，因为若是由着他们兄弟乱来，一旦累及公司运转，惊动老谢董，后果将不堪设想。
钟秘书苦恼地捏了捏眉心，问：“国内怎么说？打听到程小姐的情况了吗？”
保镖队长木着脸“嗯”了一声，将夹在胳膊下的文件袋递给他。
钟宣翻开资料，入目便是“重伤昏迷”四个大字，顿时眼前一黑。
“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呢？”他抖着手，茫然地看向保镖队长，“老板不是调了你们去保护她吗？”
“事发前，我们和程小姐之间一直保持跟车状态，肇事车辆位于我们侧后方，在临近机场的高速出口突然加速变道。”男人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情况紧急，我们只能加速逼停对方，但制动距离不足，那辆沃尔沃仍然成功撞上了程小姐的车。”
“不过角度有所偏差，只是小型车祸，没有档案里说的那么严重。事故现场的一手资料应该已经被程家拦截下来，对外宣称病危大概率是为了迷惑幕后黑手。”
说完，钟宣一目十行浏览过后两页资料，额角一阵突突狂跳。
“再探再报。”他瘫倒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如果拿不到准确的病理报告，能确认程小姐什么时候出院也行。”
他们可以根据出院日期反推伤情，并猜测她后续可能采取的反制手段，以便谢明虞留在国内的人继续暗中配合她。
“还有......”钟宣摸到桌上的速效救心丸，紧急抓了一把塞进嘴里，“抽调几个人去一趟雷市，重点调查韩医生的行踪，查查他有没有约什么人见面。”
他倒不是怀疑韩致，而是谢明虞那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突破口，韩致或许能为他们提供新的思路。
谢闻黎有能力圈禁他哥，却不敢拘着韩致太久，毕竟韩医生每次前往北欧，都会见一见他的老师，想必这回也不例外。
几天后，提心吊胆多日的钟宣总算收到了近期的第一个好消息——程韫双出院了。
没有大张旗鼓在媒体面前露面，程家人直接从专用通道离开了医院。
谢明虞留在通海的保镖费了一番工夫拍到了她的近照，气色尚可，精神也不错，钟秘书看过照片，不由替老板松了口气。
“我和你爸爸还得回总部，下午三点左右有一场新闻发布会。”温玉津摸了摸她的脸，到底放不下心，“晚点要不还是我搬过去照顾你吧。”
“我真的没事。”程韫双无奈，“况且你和连姨还得留在老宅替我打掩护，别忘了，我现在对外还是个昏睡不醒的植物人。”
她反握住温玉津的手，轻声道：“你也多注意休息，这些天医院公司两头跑，别太累了，横竖公司有爸顶着，短时间内还不会破产。”
同样医院公司两头跑的程仲延：“......”
“这话我不爱听。”他扒拉着副驾的椅背转过身，“程氏有你这么多股份，你能不能盼着点它好的？”
程韫双轻啧一声：“好好好，蒸蒸日上，做大做强？”
温玉津忍俊不禁：“他嘴笨，说不过你。”
“程董自己当然说不过我。”程韫双促狭道，“可架不住他有外援拉偏架，不像我，没人帮。”
话音刚落，驾驶位有人默默举起手：“我......”
程仲延重重咳了两声。
谢闻黎于是又把手放下了，弱弱补充道：“学姐，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温玉津莞尔，笑眯眯地弯了眼睛：“今天还没来得及谢谢小黎。”
考虑到车祸是由程伯易一手造成，程仲延和程韫双的座驾约莫早就被他调查了个底朝天，接人出院的重任便落在了谢闻黎肩上。
他自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献殷勤的机会，甚至提前布置了保镖跟车，以防万一。
棕褐色的卡宴极尽低调，且在通海随处可见，汇入市区主路不久，一行人顺利返回蓝湾。
谢闻黎帮着他们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上了顶楼。
1504已经交由连芸秀带人打扫过，冰箱里也已事先添置了新鲜的蔬菜水果。
温玉津前前后后检查了几遍，临走前再三问道：“真不用你连姨过来吗？你才出院，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可你一个人在家，总得开火做饭，之后还要洗锅刷碗......”
一旁，程仲延瞥见厨房里的洗碗机和墙角的扫地机器人，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程韫双注意到他的表情，故作轻松道：“妈，我真没事，研三那会儿发着高烧都没影响，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
不提还好，一提她发烧赶论文顺带给自己做毛血旺麻辣烫红油火锅，并终于满头大汗退了烧但熬出胃病进医院的事，温玉津眉头皱得更紧。
程仲延差点没憋住笑。
所幸谢闻黎及时解围，主动请缨道：“温老师，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学姐其实可以去我那边吃饭。”
他和程韫双师出同门，且就住在隔壁，温玉津是知情的。
何况在她的认知中，两人是情侣，这些天谢闻黎是如何尽心尽力的，她也看在眼里。
温玉津正踟蹰间，便听程韫双“嗯嗯”附和道：“那就麻烦师弟了。”
她一愣，旋即叹了一口气：“好吧，辛苦小黎了，有需要尽管联系我们，虽然小韫不能出门，但派人送点东西进来总不是什么难事。”
谢闻黎乖巧地点了点头：“不麻烦的，温老师。”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温玉津没再久留，恰好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楼下，她便与程仲延一同离开了公寓。
屋子里倏然冷清许多，不知从某处响起的咕噜声因此显出几分突兀。
程韫双按着肚子，神情有些尴尬。
“想吃点什么？”谢闻黎失笑，抬脚朝厨房走去，“刚从医院回来，按理来说应该吃一碗面，阳春面怎么样？”
程韫双想了想：“少放点葱花，不要香菜。”
“没问题。”谢闻黎系上围裙，在橱柜前翻找起食材，余光里低筋面粉的包装一闪而过，他顺手将面粉和旁边的细砂糖一起拿出来，扬声问，“下午茶有什么喜欢的点心吗？”
“巧克力曲奇饼或者戚风蛋糕吧。”
答案脱口而出，话音落下，程韫双却忽然感到一丝茫然。
奇怪，她本来想说可露丽来着，但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变成了这两样。
厨房里，谢闻黎捏着塑料袋的手一紧。
小谢：丸辣！这回真成我哥替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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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巧克力曲奇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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