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场全线溃败。
季风彻底的全线溃败。她从前只是看不得她死而已,其余什么都能忍着。
现在看不得她哭、看不得她痛、看不得她受伤、看不得她生病、看不得她稍有不顺。
铺天盖地的脆弱向季风绞杀过去,像是对败者的清算。她不敢道歉,她害怕虞白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原谅。
自我仇恨的情绪达到顶点,就像是条想一脚踩死再碾个稀烂的蛆。
她活下去的每一秒都带着想弥补一些既定事实的功利,她不敢触碰她。
*
兔子在怀里睡着了,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没有力气再响应。
空旷的走道,抱着她,动用全部感官,察觉她的呼吸。
气息被压在覆面的口罩下,一阵一阵揪着人心。失魂落魄的。
季风知道自己迟早要死。
*
她对她苛责,她从来对她温柔不起来。
她会时刻伤害挚爱的东西。
不对,是她挚爱的人。
不敢僭越。十指都麻麻的,抱她久了,太过用力控制自己的动作,不敢有一点狎昵。
虞白确实是累得睡着了。她从前就知道她这个样子,不舒心的时候焦虑,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工作到累晕过去。
放在床上,衣服不舒服,还是盖被子。室温调到28°C,想了想,趁她睡着,还是把口罩摘下来。
怕她呼吸不畅。
横七竖八的伤,结着暗红色的痂,变成斑驳的痕迹。
她的睫毛偶尔颤动。季风从一开始就喜欢的,她活泼还挺爱和自己说话的时候。
这张脸太让人舒服了。季风整颗心都是被思念磋磨的伤疤。
温柔与生俱来不用饰演。她把兔子弄伤了丢在丛林里,供野兽捡食。又在第二天失魂落魄地寻找,在荆棘丛中找到遍体鳞伤躲着的小生物。罪人。
*
把检测设备在她颈动脉上贴了一分钟,数据都还在阈值中,都还可以。季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不敢肆意地伸手抚摸,想起自己是个坏人。
没有理由一直守下去。虽然守着她,会感觉好一点点。
其实什么都不重要。就连自己都不重要。
所以她爱不爱自己更不重要。
*
季风离开时有半死的麻木。
还是不想离开。
她坐在椅子上睡着的样子,像极了死别的彩排。
已经夜半了。季风在她门口坐着,时不时地哭。
她有时候知道自己这样依恋,和X的人格没关系。她不管忘了什么都会本能抓住虞白,就是生而为人的本能,趋光、爱着爱自己的东西。
尽管虞白的爱可能是博爱。但根本没有其他人这么爱过季风。
有些东西也戒不掉,毕竟就像空气和水,都是赖以生存的东西。
*
凌晨时又开门进去了一趟。
虞白睡得还行,难得舒服。
夜间自己醒了一回,脱了衣服。
季风回宿舍把头发剪短了,裁成齐耳的发型。她猜虞白害怕见她,那就变得不像自己好了,让她别那么怕。
*
早晨依旧买了点早餐在门口等她。
虽然虞白的宿舍在尽头,但依旧有人看见。季风的形象反常,行为诡异,像是在等她特别讨厌的女人。
不过也无关紧要,季风没力气圆谎也没力气解释,虞白出门之前她都低落得不安。
*
虞白昏昏沉沉的,开门看见她,吓了一跳,差点把门再关上。
以为是在等别人,晃到自己门口的。又不想和她打照面,毕竟她这么讨厌自己。
但再关门又太刻意且不礼貌。
硬着头皮走出去,欠身,含含糊糊地说了声“长官好”,就想开溜。
然后提包就被接过去了,被强行塞了一块热的米糕。
对方的动作那么局促,那么笨拙。
*
虞白没理清楚情况,迷茫地愣在原地。
“多少吃一点……我送你去。”
很少听季风对除了女友之外的人这么低声下气地哄。
虞白依旧没看她的脸,也没有回应。虽然也没有别人,但一定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
季风开口就后悔了。
也不知道自己多大脸,就配给她买早饭、送她上班。
她做什么都后悔,除了变成泥土铺平她走过的路。
但实在是离不开,又怕照顾不周。看她愣着,季风咬着下唇又想哭。
都哭了一夜了。
好哄歹哄地,让她以为是命令,拉下口罩吃了一点。
没有味道。没有放糖和盐的面团。想吐。
慢一点吃。是命令,不能吐,忍着。
*
季风看她吃东西会好受一些,也会更疼一些。
两种感受互相叠加,不能线性抵消。
*
吃东西至少会对身体好。
*
季风一路把她送到大办公室,虞白在门口停了一下。
等她把提包还给她。没给。
虞白以为她忘了,也没敢要。
轻轻说了声再见,就进去了。结果季风也就跟着。
帮她整理桌子。放好包和水杯,打开电源。
虞白僵了一样站在旁边。她不知道季风想干什么、在干什么,揣度着怕自己踩坑。
季风蹲下去的时候,她才看见她剪了头发。
……心不明所以地痛了一下。但是自己似乎也没资格为她心痛,亵渎。
短发,好狼狈好赤诚的感觉。
就算这样,季风也没敢给她看自己的脸。
怕她依旧害怕。
也怕她知道自己一直哭。
*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震惊而不解。
季风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虞白都这样了,自己都这样了,被围观怎么了。
只要兔子不觉得难受就行。
兔子这个状态,怕也想不起如何难受。
*
她迟早要坦白自己的卑劣。她要兔子活得清白一点。
她要什么脸。虞白都快活不下去了。
*
也不敢百无禁忌地触碰。最后只是叮嘱:“不要忘记吃药。”
得到乖巧的、毫不越界的回应,才离开了。
步伐沉重地跟快死了一样。梅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
如果有权力让她再也不要进自己的大办公室……显然众人都会没心思工作,至少整整半天。
*
怎么都疼。
坐着疼、站着疼、走路疼、睡不着,呼吸也疼。见不到她的时候疼,见到她也疼。不一样的疼。
翘班去医疗部,调她的病案,听主治医生一边说着,自己一边不出声地哭。
想把自己碎尸万段,把兔子变成这样的人。
*
“季长官,脏器衰竭大多都是不可逆的。”主治医生试图反复解释,“神经解离药剂也是绝对不可逆的。要恢复味觉太难了。”
“钱不是问题……”季风还在挣扎。Faith这种顶流军医团队。
她什么都能支付,要命也有,都拿去吧,什么都可以。
“我们做不到,季长官您到外面看看去吧。”主治医生有些恼火,语气硬了起来。
Faith实验室都没有的东西,外面至多参差不齐。她真要把死的医成活的,还不如去寻找其他文明。
“……Healing呢?”季风其实一直想问这个。
*
主治医生愣了一下。
“季长官……Healing用不了的。”
*
“为什么?”
“那是实验室给行动队特供的。层层审批有资质的人才能使用。研发这个……”
季风知道他什么意思。
自己、结霜、还有那些有权使用Healing的人,都是Faith的财产。都是得看贡献力的。技术价值高、保密要求高、研发经费高,不是公司核心,接触不到Healing的权限。
“我问可行性。”季风显得烦躁,打断医生的解释。
可行性……?
“具体要通过研判。”医生回答地严谨,“理论可行。”
*
季风离开之后,虞白在桌子旁边站了好久。
不知道被她精心布置过的地方,她能不能使用。
确认了无数遍,确实是自己的位置。
站在一边太突兀太奇怪,也不能影响工作进度,还是坐下了。
*
中午的时候她又去找她了。大办公室里没有人,员工都在午休。就虞白在座位上卷着衣服假寐。
悄悄的悄悄的,依旧怕她不吃饭,带了零食和暖水袋。
把暖水袋塞到她怀里,把米饭团递给她。季风戴着出任务用的护目面罩,遮着脸,怕她看见会害怕。
哪怕一直像仆人一样伺候她呢?不要这样死气沉沉的。
虞白惊醒后想站起来,被她惊慌地安抚住。
看着手里的东西,又是一阵沉默。
暖水袋的温度顺着冰凉的血管,传导到身体中。她还是会感到惬意的。短头发的季风她不习惯,看不见她的眼睛,像一个不认识的人。
本能的恐惧没有那么严重了。
*
她怎么把头发剪掉了。是新的喜欢的人更喜欢她短发的形象吗?
怎么敢八卦季风的。自己也是多长了几个胆子。
管得着么。
闷闷地咬了米饭团,按照要求。
*
“……白……我已经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了,钱,还有其他东西。Healing可以治病的……味觉可以恢复。我也能联系到好的医美师……你要走的话,能不能先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可以保护你一段时间……争取Healing……我保证不让你看见,也不干涉你的生活……”
漫无目的地碎碎念。
季风忘记如何组织语言,只是诚恳地向虞白灌输一些信息。
疼得哀求。她小口咬着饭团,像咬在心上。
虞白知道季风在看自己那张乱七八糟的脸。
*
季风说的什么,她没精力留意。
她不知道这么卑微的语气,是不是在和自己讲话。
不是工作上的指令,她听不懂。
今天更新,明天休息~[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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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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