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茉叶轻声唤醒陆衔霜,伸手撩起两边的床幔挂在一旁的琉璃勾上,兰芝和兰宣端了洗漱用的温水盆等候在边上。
这是两人第一天进内殿伺候,低着头不敢乱看,秋桐在一旁帮陆衔霜将今日要穿的衣裙拿出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在妆台上选了一些相配的首饰发簪。
因着今日要出城一趟,所以衣服选的是淡青色的窄袖罗裙,还需要准备一顶遮面的帷帽。
吴妈妈担心陆衔霜这两日太过操劳,天不亮便选了一些阿胶让小厨房在炉子上炖着,还蒸了一份鹿茸鸡蛋羹,陆衔霜梳妆好了便可以吃上,早早的端上来怕凉了。
待用完早膳日头已经升了起来,陆衔霜带着玉茗还有兰芝悄悄出了门,为了不打眼她特意选了一辆较普通的马车。
车夫看着倒像是个极精壮的汉子,那深色的粗布麻衣下结实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玉茗有些感兴趣的看了他一眼,见人低着头一副高冷的样子,她也打消了开口搭讪的**,只跟着陆衔霜进了马车。
马车内三人坐着略微有些拥挤,兰芝本打算跟在马车旁走路,陆衔霜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声音里透着温柔。
“上来坐马车,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免得耽搁了时辰。”
兰芝抬起头眨了眨圆圆的双眸,有些受宠若惊,“是,奴婢多谢王妃体恤。”
她有些手足无措,上马车的动作比较慢,但是没人出言催促或者责备她,玉茗甚至探出身子伸手拉了她一下。
待车帘放下,那汉子这才开口提醒道:“王妃可坐稳了,马车要开了。”
陆衔霜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嗯,就之前说的那个地方,今日比较赶时间,可以稍微快一些。”
那汉子应了一声,然后一甩鞭子,两匹马吃痛立刻迈开蹄子奔跑起来。
来之前秋桐已经将那对夫妻的具体情况给陆衔霜细细的讲了一下,听完后她面露愠怒,若崔掌事的侄子以及同伙不能用命来赔,那便是天道不公。
那对夫妻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和顶梁柱,成婚一年未到便遇到了几个畜生,他们将丈夫虐打得奄奄一息,然后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的凌辱妻子,然后用绳子活生生勒死了她,将人挂在了破旧泥瓦房的房梁上。
当家里的老人带着十四岁的妹妹回来时,看见的便是未着寸缕,身上淌着血的妻子,而丈夫也不行了,临终前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瞪着充血的双眼看着自己面前年迈悲恸的父亲和痛哭无措的幼妹,最终咽下了喉咙里涌上来的鲜血,睁着那张充满恨意的眼睛离开了这个从未善待过他的世界。
或许他内心最痛苦的便是没有保护好心上人,也不知道那群畜生是否能被绳之以法,还是继续逍遥法外。
这场闹剧从一个月前便开始了,街道上随处可见被抢占了庄子无处安生被迫乞讨的穷苦百姓,也有反抗之后被活活打死的庄稼汉。
现在又添了两个枉死的年少夫妻,这背后作孽的全是皇城内的达官显贵,林家,便是那个最大的恶。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终于到了皇城郊外,玉茗和兰芝搀扶着陆衔霜下了马车,举目望去,大片大片的田庄被闲置。
地里面还有开春时种下的庄稼,长时间没人料理已经长满了杂草,幼苗因为缺水大多数都枯黄蔫巴,大多数都被马车和人肆意踩踏。
远方是一座修建到一半的佛寺,大多数木料和砖瓦杂乱堆砌,时不时溅起如薄纱一般的黄色灰尘。
几百个劳役在烈日下忙碌着,他们行动迟缓眼神呆滞,显然是长时间未休息过了,短短两个月,没日没夜的干重活让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
皇上修建佛寺的初衷是为了替大魏祈福,保佑大魏风调雨顺,海晏河清,百姓能安居乐业,现在想来何尝不是一种讽刺,也不知道染了血背上因果的佛寺是否还能庇护世人。
一个村民打扮的老翁已经在这儿等着了,他带着一个斗笠,肩膀上扛着锄头,脸上沟壑纵横布满褐色的斑块,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也是没有多少血肉,全是干枯的皮肤连着骨头。
他打量了一下带着白色帷幔的陆衔霜,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周身的气质和华贵精致的衣裙便知道她来历不凡,非富即贵,就连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两个侍女也长得极标志,算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女孩儿了。
他佝偻着背,再一抬头入目的便是气势骇人的六尺高的壮汉,老翁被吓得急忙收回视线,不敢再随意乱瞟。
“贵人,草民这就带你们去陈四家,人昨儿个已经卷了草席埋了,陈老汉眼睛都要哭瞎了,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更是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就留个小一丫头在里面披麻戴孝。我们几个在林子里砍了一棵树总算刨出来两个木牌,让隔壁村识字的老先生写了名字便算是灵位了,那小丫头天天抱着哥嫂的灵位在家门口发呆………”
他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陈四家的事,他上了年纪说的慢,陆衔霜一边听一边轻轻点着头。
兰芝在前面为陆衔霜清理枝丫或者堵路碎石杂物,玉茗在右边小心搀扶着她,后面则跟着壮汉,他面无表情,五官粗犷,让人一瞧便觉得这人不好惹。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陈四家,破旧的院落木门大喇喇的敞着,里面寂静无声,陆衔霜心里面有了不详的预感,开口打断老翁正欲呼喊小丫头的声音。
“大爷,你跟我们一起在外面等着就行。”
老翁连连应声往后退了几步,陆衔霜又回头对壮汉道:“不知如何称呼?”
他转过身向陆衔霜微微抱拳,“卓凡。”
陆衔霜又接着道:“劳烦卓侍卫前去探探路。”
她们一行五个人,除了卓凡之外都是老弱妇孺,只能先委屈他一下了。
卓凡眉毛一挑,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陆衔霜,似乎对她能认出自己的身份感到意外,但是也没有多言,四指微微往内弯曲做出半握拳的姿态,然后侧身微抬手臂慢慢往破旧的房屋院落内走去。
陆衔霜心想宋天策身边的人果然各不一样,这位明显是个直性子,连基本的伪装都不会,还疑惑别人为何会一眼拆穿他的身份,不过看卓凡刚刚的架势,想必拳脚功夫是不弱的。
这厢陆衔霜刚夸完他,就见已经摸到泥瓦房门口的卓凡被人一脚踹得倒飞出来,双脚搓揉着地面,一路退到了院落木门处才止住身形,可谓是从哪儿来的又回了哪儿去。
众人皆惊,陆衔霜脸色不是很好看,皱着眉抬眸盯着中间的泥瓦房,那老翁被唬了一跳,举着锄头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连连往后退。
玉茗咽了一口口水,急忙张开双臂将陆衔霜护在身后,兰芝回过神来也张开手臂护住她的后背。
陆衔霜不由得一阵感动,伸手轻轻拍了拍玉茗的肩膀。
玉茗神情紧张的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卓凡,他压低声音咳嗽了一下,伸手抹掉嘴角溢出鲜血,脸色没了之前的轻松,里面的杀手功夫了得,一看便不是来针对陈四和小丫头的。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路衔霜,心跳如擂鼓,如果对方的目标是王妃,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她出事,不然自己有何颜面回去见王爷。
一念及此,他起身站直身体,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悄悄的将右手背到身后冲陆衔霜她们使了一个快离开此地的手势。
陆衔霜和玉茗交换了一下眼神,玉茗自然知晓自家小姐在想什么,点点头将兰芝从后面拉上来和她们站在一起。
兰芝看了看两人,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胜在乖巧懂事,明明怕得要死但是忍住了没有大呼小叫,三人慢慢往后退了几步,陆衔霜用气音小声开口,“一,二,三,跑!”
玉茗拽着兰芝,陆衔霜提着裙摆,三人没命的往前面杂草和树木多好隐蔽的地方跑去。
至于老翁,他见势头不对,那身子骨突然就硬朗了不少,扛起锄头几下就不见了身影,他在这儿住了一辈子,就算是抹黑也能溜回家,对于地形熟的不能再熟。
而且她们兵分两路,这刺客不会主次不分,浪费时间在一个老翁身上,这也是陆衔霜没有带上老翁一起跑的原因。
里面的刺客也急了似的,飞身跃了出来和卓凡缠斗在一起,他一身夜行服从头包到脚,使出的都是招招致命的阴毒招式。
之前卓凡没有准备好才被他偷袭成功,这次两人竟然斗了一个旗鼓相当,主要是刺客速度快灵活,卓凡身体结实抗揍,力气也远超常人。
卓凡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远之计,得想个办法将他引走或者杀死,活捉难度太大,一个不小心便会阴沟里翻船,到时候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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