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吏在下衙之后回家,隔壁的老王提着酒又来找他诉苦。说今儿他上县学的儿子本应该回家了,可是临放学,他们老师给他们了一道县令布置下来的题,要他们写一篇文章。
老王摇头晃脑:“说是什么写的最好的可以张贴在县里最热闹处,供过往来人观看。如此扬名之机,我家那小子就死都不肯回来了!非要在学里将文章写完!我跟他说回家写也一样。他偏不。说县学里有往年资料可查,更能言之有物,令县令大人心喜,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老王虽然埋怨,但老吏不难听出,他更多的还是骄傲自豪。
原来这就是大人要做的事。老吏喝了酒,晕晕乎乎地想,觉得自己摸到一点边了。他就说大人一上任,就有种立志要将所有东西焕然一新的气概在。如今,也终于借着此难得的良机,向县学下手了吗……
实务……
自八股文盛行以来,可没多少学生愿意潜心去想这个了啊。
听说那位大人,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在陛下未登基前,便与陛下十分要好,他还是齐老太傅的弟子……那,那他,他让县学注重实务,是不是也是说,嗝,陛下也更愿意倾向,要能治下的人才了啊……
老吏喝酒喝着喝着,便红了眼眶。
本县最热闹的地方,除去菜市场,便是戏楼。褚照命人在这两处选址。
选址结果还没定下,满春楼的管事便听到消息匆匆跑来,他希望写的好的文章可以贴在戏楼内部,这样可以节省物力,也就无需“多此一举”的再设一栏了。
但这无疑与褚照设立表彰栏的初衷冲突,褚照并不希望文人学子们之后为了追求在戏楼中成名,便歪了未来的文风——五代十国便是前车之鉴。倒不是说那些堆砌的文字不好,只是它们在褚照看来就像一领华丽的外衣,好看,但不实用,也不是必需。
随着褚照强硬的拒绝,满春楼想利用文人学子的名气,打出自己名声的想法,只能无奈破灭。
等表彰栏开始动工,褚照也开始向受灾各地发放粮捐。也许是看褚照近来心情不错,也有可能是积压之下,外钱来源大量减少,饿了许久的小吏看到那样多的粮食,又开始不安分了。
然而这一次。
褚照接到李楠和等人的举报,没有再给他们收回爪子的机会,利落剁了他们的爪子,还将他们打了三十大板丢进牢里!
整个县衙都为之一震,上上下下战战兢兢起来,又开始缩着尾巴做人。
李楠和等人正式从只有一张虚无缥缈的“招贤令”认证的人才,转正为有着铁饭碗,每天可以挣两百五十文钱的小吏。最重要的是,大人他知道小吏们辛苦,所以特地带着他们,哦不,准确的说是现在整个县衙一起赚钱!
“本县欲在庆泽县办糖厂,以黄泥水淋脱色法与秸秆糖化工艺两项入股,占糖厂三成。余下七成,四成交由富商拍卖,两成交由朝廷,余下最后一成,尔等皆可认购。”褚照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
崔师爷则在旁边给这些官吏们解释起什么叫入股,什么叫认购。好不容易让他们明白了,一个老吏颤颤巍巍道:“不知大人所说的交由朝廷……”
褚照神情很平静:“那个是陛下为了支持本县在庆泽县放开手脚去干,特意认购的。”
所有人:“!!!”
仿佛一道惊雷,让他们每个人警醒,此糖厂成立绝对势不可挡,还加大了他们的紧迫感。
圣人都如此看重,又是糖厂,虽然那两个法子他们听都没听说过,可是糖,那可是暴利!
崔师爷:“……”
看着众人显然郑重并且去思量认购多少份额的模样,崔师爷好几次想说话,都默默闭嘴。
其实哪是圣人为了支持大人认购的哦!
分明是大人当年没钱了,哄着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人借了他三千两白银,然后他不想还了,于是就死皮赖脸拿了张以后开糖厂就给他两成份额的欠条,抵赖过来的。也幸亏圣人脾气好,不跟大人计较。
只是褚家也不敢恃宠而骄,知道少爷拍胸脯保证的糖厂绝对让圣人赚大钱的大话都说出去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自家出钱出人还出地,研究起少爷口中所谓的,能让因外来之物变得极其昂贵的白砂糖,变成真正雪白的,比白砂糖还贵重的白糖的黄泥水淋脱色法!
这一研究,在圣人登基之后变得尤其紧迫。
那会儿崔师爷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少爷一直跟着齐老太傅读书准备科举,家里甚至可能会拎着少爷衣领回去,好好盘问他那个黄泥巴水的法子到底该怎么弄!
而秸秆糖化工艺,也是那么研究出来的,有点误打误撞运气的成分。还顺带搞出了让少爷大呼小叫的什么什么乙醇……
崔师爷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大小官吏们的认购十分成功。而靠着现在已经开始赚钱的家畜产品加工场,在商人中间也有了金元宝般金光闪闪的信誉值的褚照,也顺利地将另外四成的股份拍卖了出去。
卖给圣人的是三千两两成的价格,卖给这群富商,褚照显然无耻的多,一成就五千两开始起拍,每一家还最多只能占一成。
又有底价又有限量,庆泽县的大富商显然没有那么多,不可能将这四成一口吞下,于是褚照借着曾给周边几个县写过信的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热情邀请同僚治下的商人来投资。当然,明面上褚照用的是收麦秸秆、收甘蔗的借口。
但那几个和自己有书信往来的同僚也确实被“真正雪白的糖”吸引了就是了。褚照早有准备,富商吃不下的份额,那些由庆泽县官吏所占的一成更是吃不下。
只是褚照狡猾得很,表面上还是一副很肉痛的样子,表示自己是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点股份让他们认购,还是看在大家都是同僚,互相之间又你有情我有义的份上。
望着自己私库里白花花的银子,其中大部分由富商热情贡献,褚照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真不容易啊……跟陛下说大话,绝对是我褚定安活了二十年,最正确的选择!”
曾经身置漩涡之中,深感如履薄冰的崔师爷:“……”
曾经没日没夜担心主子的项上人头的明直、其镜、影四:“……”
殊不知褚照真的是那么想的,你看,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有底下人一堆蜂拥着去做,他只需要在旁边看看他们是不是研究错了方向,其他万事不用操心,自有爹妈还有家里的管事打理好。那种近乎于“白捡”的感觉,多么美妙!
反观他辛辛苦苦筹建的家畜产品加工场,现在才刚回本没多久,换言之,才刚拉扯大!想要像已经技术成熟、制造链成熟的糖厂一样,不知道还有多远呢!
褚照抱着银子不肯撒手。
说来惭愧,自从被家里断掉零花钱,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自己那么富有过了。
崔师爷看着实在有辱斯文,不得不出声提醒:“少爷,您还要交五万两银子回公中呢。”
崔师爷为了让大人觉醒,还特意用上了旧称呼。
褚照挥手:”不就是五万两?去了它,我还有十万呢!”
他褚定安,不缺钱!
当晚,十分兴奋,但又不知道该找谁宣泄的褚照,灵机一动,想到岑元子留下来的三张纸——他马上将银纸拿出来,然后洋洋洒洒写上:
【岑元子,一别多日,不知安否?……】
将自己发财的快乐,把一张纸密密麻麻全部写完,褚照意犹未尽,还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没有写上。不过纸上没地方写了……
诶?怎么字突然消失了?
褚照惊呆!
他将纸反复翻着看,确实没有字了。他心里琢磨了一下,异想天开,难道他刚刚写上去的字,已经传到岑元子那里了?
褚照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感情占了上风,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感想,又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面。
没多久果然又没了。
居然那么方便!
褚照又惊又喜,又重新写了一面,这次是在惊叹这张纸有多么好用……
远在千里之外的岑元子:“……”
她本来不想理会,可是用神识一探发现,隔个不久就震颤一次的银纸,居然都来自同一个人,还是庆泽县那个小孩发来的时候。纪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离开了席位。
然后沉默发现一堆废话。
也不能那么说。有一说一,小孩写的还是挺好的,内容很引人入胜。夹杂在其中的心路历程,感情十分饱满,令人情绪也不由跟着字句一起一伏,就好像也置身其中,和他一起策划了这场坑富商钱的拍卖一样。
在看到褚照那么快就发现银纸妙用时,纪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愧是慧提大师带大的,实在有灵性。
“岑元子,岑元子——”一女侍急匆匆地穿过云雾走来,“娘娘正在找您——”
本来打算回复一句话的纪岑顿了顿,便只回了四个字,然后便跟着那女侍,施施然回到宴会上。
没收藏没评论,凉凉的,很安心(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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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更,有个地方修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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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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