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知州收下了庆泽县的土礼,是真的土礼,十罐白糖。其他人自然也有,不过都是在十罐往下的数字。
“据说这白糖现在对外都是限量出售,一罐就要百两银呢。而就这百两银,都还求不到一罐。只能分批次的,一天天去买。”有人感慨。
也有人嗤笑:“他褚定安就待在大批糖商去采购的糖厂里,只要他开口要,要多少糖没有?区区几罐白糖,就收买了你们的人心。可笑!”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吧。为了这几罐白糖,宋同知,哦不,现在是宋福成了,他可把庆泽县的县令得罪狠了呢!现在天使回程,估计圣人都听到了这个笑话。”
之前嗤笑的人就不言语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半酸不酸地说:“褚家在陛下那里果然有面子。”
“到底是‘御史世家’。前朝末帝那样残忍暴戾,那时褚家当家的老太爷,居然还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劝谏末帝,这才免了三十万百姓的徭役之苦。虽然最后还是被末帝砍了头,其气节,却让天下人传颂,连我朝都看重许多。更别说追随先帝,最后在任上逝世的褚老爷子。”
“也就只有个好家世,仗着祖上余荫罢了。何况,褚定安若不是作为褚家这两辈以来出仕的唯一一个嫡出子弟,他们家的资源,会不要钱地往他身上堆吗?”
…
…
青州城官衙里的议论,褚照是不关心的。他就关心知州郑志在收了他的十罐白糖之后,转头就把宋福成从同知位置上撸下去了这件事。
高高兴兴告诉崔师爷还有蒋典史,两个被宋福成气得不轻的下属果然十分满意!
“该他如此!”蒋典史更是道。
于是这场来自青州城上司的“敲打”以心知肚明你我各退一步的结果结束。只要褚照之后不再惹出什么事,估计青州那边忌惮着他背后最大靠山圣人,也不会对他下手。
奈何……
褚照现在磨刀霍霍要干的,就是将青州那边得罪死的活。
万人冢和乱葬岗的事有多少与青州城的官员有关,这一点,褚照不知道。可他知道,之前担任县丞一职把持庆泽县五年公务的刘来春,如果没有上面的帮助,绝对不可能操纵实权那么久。可惜,他也不过是个傀儡,并且还是个可以让人说丢就丢的傀儡。
往更深处想,褚照甚至疑惑,无论是黑旋风还是柳老,都折在他这里,却迟迟没有人对他下手。是不是也觉得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对他们毫无影响——他只是个端坐在县太爷位置上,可以任由他们搓扁揉圆的傀儡呢?
不得不防。
褚照“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庆泽县的妖鬼。
往年堆积的旧案,褚照一个个都审查过去,抓了一只又一只曾经犯下杀人罪的妖鬼,再请寺庙和道观里的人给这些人超度掉。
而整顿中,一件非常离奇的事也传了过来。
“听说天师府最近受到了陛下重视……”褚照拿着孟谅的信去找老师。
齐老太傅掀了掀眼皮。
褚照面不改色地说:“孟师兄传来的信说,文武百官有许多人都在极力反对天师府扩大,甚至有朝臣激烈怒斥陛下沉迷神鬼之事,有昏君之兆。气得陛下砍了那个人的脑袋。只是无论文武百官怎么闹,都没有阻止陛下封了天师府的主事为国师,还大肆派人去请能凝练出灵珠的仙道高僧。”
齐老太傅一点也不意外。
自从他收了这小弟子,再离奇的事他都经历过,而陛下雄韬伟略,在知道妖鬼即将形成祸患时,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他对那些要阻止他的决心的人,那是天生的冷漠无情。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齐老太傅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去忧虑那些还没有影子的事。他道:“满朝文武不是轻易就能相信这世上有妖鬼之事的人。他们只会觉得,陛下是被人所迷惑了。”
褚照绷紧了脸:“嗯,那个人就是我。”
齐老太傅轻笑,阖眸道:“怀疑你也不奇怪。毕竟你算得上帝王宠臣,之前又在京上各种嚷嚷狐妖啊花精啊女鬼啊。我之前看你只得了探花,还以为是主持考试的老师觉得你太重鬼神,不堪为天下人榜样呢。”
关于这探花,褚照还一不小心挨了一顿书打。他也不敢提起那话茬,只是小声bb:“明明就是陛下心急,想要把我放到地方上去。”
“你还说,”齐老太傅睁开双眼,冷笑,“别以为为师年纪大了,就不记得你的那些胡言乱语。得中探花,到你嘴里居然成了你的美貌连圣人都怜惜,如此吹嘘之言,也不知道你当时究竟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褚照:……大实话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不过他不敢说出来,当日跟颜旬夏、孟谅两位师兄吹嘘,恰好被赶来准备安慰小弟子没有连中三元的齐老太傅听见,那叫一个勃然大怒啊——差点就把他逐出师门!
褚照现在想起还心有戚戚然。
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手来。县里的那些和尚道士都只会念经,半点不会捉妖拿鬼。不过也是,在之前那种情况,他们就算懂捉妖拿鬼的皮毛,也早就被某些有心人给嘎了。要想彻底解决妖鬼,还是得指着天师府。”
而如果天师府不能做出些为国为民的实事来的话,挡在他们前面承受莫大压力的陛下,可就真的要背上“千古骂名”了。
褚照唏嘘不已。
齐老太傅人不在朝中,看事的眼光却老辣而独到:“你也紧着点皮。如今你这庆泽县,妖鬼一事闹得最为明显,天师府若想做事,必定先往你这里来。陛下恐怕也是如此打算。”
对于齐老太傅的叮嘱,褚照自然应下,并没有说如果天师府到这里来,必定会引得柳老背后之人警惕等语。平白让老师担心。
何况……
老师在庆泽县也待了有些时日,是时候走了。褚照垂下眼皮,掩去眸里的担忧。
晚饭时分。
褚照给齐老太傅夹了一筷子菜,顺势道:“老师告老还未满一年,想必还未去益州看过颜师兄吧。听说颜师兄在那里广设庠序,益召学徒,又以义方之训,宣扬德化,教化庶民……深得百姓喜爱。老师既然看过弟子,想必放下了一些心,要不要去看看颜师兄?”
这话说的很在理,但是齐老太傅看着褚照顶着那张——如果不是男子,就特别有祸国殃民的妖妃潜质的脸——说这些义正辞严的话,他就怎么感觉都不对劲。
他眯了眯眼,连来庆泽县后最爱吃的箸头春,也叫炙活鹑子也不吃了。
语调慢悠悠道:“你急着赶为师走?觉得为师在你这里碍手碍脚了?”
“哪能啊。”褚照一噎,顿时哭笑不得,“这不是看您在庆泽县越待越没意思,心里琢磨着再过几天,您可能就要干脆利落地挥一挥袖,不带走一丝云彩地走了,就给您出个去哪玩的主意嘛。”
他真诚道:“再说了,弟子只是想到颜师兄同样在地方多年,从一地县令,到成都府一府知府。老师之前在朝为官,不能亲自去看看颜师兄也就罢了,如今看了弟子,偏偏不去看颜师兄,颜师兄知道了,岂不是又伤心又难过?弟子可不舍得最疼我的颜师兄伤心难过。之所以在老师面前提起益州,还不是因为想提醒您,您还有个大弟子搁遥远的益州眼巴巴等您去呢。”
这个理由倒是让齐老太傅信了,暂时压下这小子是不是又要搞事的忧虑,面上还是傲娇小老头的样子:“还说最疼你的颜师兄,也不怕天天为你操心这操心那,都快把自己变成老妈子的尝舒知道了,生你气。”
“孟师兄才不会那么小心眼……”褚照说着,自己都觉得这话有毛病。他果断转变口音道,“只要你不说,孟师兄又不会知道!”
齐老太傅立即道:“我待会就给尝舒写信。”
褚照:“……”
他嘀嘀咕咕:“孟师兄才不会怪我。他肯定能理解我我那么说,是为了让老师你去看看颜师兄……”
结果,半点没把自己安慰到不说,反而越说越觉得以孟师兄睚眦必报的性子,知道他说颜师兄最疼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按照自己的美好幻想方面发展……
他头大,控诉齐老太傅:“您不能把这事捅给孟师兄!孟师兄在朝中已经够心力交瘁了。您把这事捅到师兄面前,不是更让他烦上加烦吗?”
齐老太傅很光棍的样子:“要么你烦要么他烦,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老夫烦。”
褚照,褚照觉得自己不能跟老人计较,他要是计较了,估计今天老师就得气病在庆泽县;而且老师年纪那么大了,他得让着些。
绝对不可以当一张嘴就把老师活活气病的不肖弟子!
话说……你们是觉得新文案好,还是旧文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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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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