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的书房靠着荒野，纸鹤带他们飞到这里来停靠的时候，纪岑看了看：“倒算是个风水宝地。”
褚照心想，对啊，《聊斋》里宁采臣就是把聂小倩葬在了这里。没记错的话，宁采臣好像就是在那时，对聂小倩动了些心思，还特意观察人家脚来着。
算了，他想这些干什么。是宁采臣违背的此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的誓言，又不是他褚定安违背的。他心里只想着……
褚照忽然脸红了一下。
他想着什么来着？
哦对，他想着早日摆脱妖魔鬼怪的侵袭，过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话，再让庆泽县的百姓过得好一点。
嗯对就是这样。褚照胡乱想。
纸鹤在岑元子手里重新变小，她看向那间黑漆漆的书房：“这个凡人的肉身不在这里。”
褚照回过神：“他的肉身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纪岑只能又用她那粗浅的推演技术掐算，她蹙眉：“似乎是在……金华府。”
“兰若寺？”褚照下意识问。
纪岑道：“兰若寺，是原先那树妖姥姥盘踞的地方吗？”
褚照刚想回答，就听到里屋有咳嗽的声音。他不由得往宁家的房子望了望。
纪岑以为他是好奇，道：“应该是那个凡人的妻子。她病的很重了。”
“果然是个渣男。”褚照低声说。
“什么？”
褚照咳了一声：“没什么。就是骂了他一句。啊不是，我是说，你可以把他魂魄放出来，问问他的身体在什么地方。”
“渣男是什么意思？”
好吧，果然听到了：“就是骂辜负情义的男子。当然也可以骂始乱终弃的男子。”
纪岑便好奇：“那个凡人辜负了谁的情义吗？”
褚照撇了撇嘴：“妻子病重成这样，他还出去，家里只留下一个老母亲操持家务。他不算辜负了妻子，又不孝顺自己的母亲算什么？”
“也许他是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呢？”纪岑轻笑，“别人的事还是别打听。”
褚照就不说话了，只是望着她：“你以后……”
纪岑便语音上扬地“嗯？”了一声，手里已经拿出了圆肚小瓶。
县太爷便又咽下那句话，撇开头：“没什么。还是先问话吧。”
宁采臣的魂魄重新从瓶子里飘出来，知道岑元子问他身体在哪里，心里十分感激，连忙把具体位置说出来。
纪岑心里就有了底，她伸手凭空一抓。几乎一瞬间，宁采臣的身体就从千里之外瞬移到了他们面前。
宁采臣都忍不住惊慌地看向纪岑。
这，这也太厉害了。
纪岑不知道宁采臣的想法，她扫了荒地上宁采臣的身体一眼，也不知道土地神用的是什么法子替这凡人保存的身体，竟然还可以直接送魂魄回去，不需要她动用其他法力。
这么想着，岑元子便在宁采臣魂魄的背上拍了拍，口中道：“好了，回去吧。”
宁采臣的魂魄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自己不受控制般跌撞向自己身体。下一秒，地上的书生就睁开了眼睛。
“我，我活过来了？”宁采臣又惊又喜。
纪岑嗯了一声，转头对褚照说：“事情了了，走吧。”
褚照也不想和宁采臣多说话，事情解决了就算了。只是纸鹤重新变大，他们才踩在纸鹤背上，就看见宁采臣追上来：“岑元子，我可以跟您学法术吗？”
褚照：“！！”这人还有完没完？
岑元子则看了宁采臣一眼：“你是富贵中人，不是这条道上的。”
宁采臣失望，只能一拜到底：“岑元子的恩情，小生来世再偿还。”
褚照不知怎的看这书生越发不爽，催促纪岑：“走吧走吧。还要赶着去救燕赤霞呢。”
燕赤霞？
宁采臣想起来，失声道：“岑元子，小倩还在黑山老妖手上，您能不能……”
褚照立即回头否决：“不能！”
宁采臣失魂落魄，也不知道他当时跟聂小倩到底又发展出怎样的一番人鬼情缘。褚照也不想关心，他催促岑元子快走。
他怕再待下去，会跳下纸鹤，撸袖子揍宁采臣一顿。
那种想揍人的冲动完全是没来由的。
纸鹤载着两人飞走了。宁采臣正在感伤，那个美貌聪慧，温柔善良的女子是不是再也没办法回到人间了，自家的门缓缓打开。
他的老母亲，眯着一双老眼在那里张望：“儿啊，是你回来了吗？”
宁采臣的心一酸，连忙回应：“母亲，是我。”
老母亲便颤颤巍巍走上来，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老泪纵横：“回来好啊，回来好啊。”
宁采臣能感觉到母亲的身形更加佝偻，一定是操持家务所劳累的。
“母亲你放心，这次回来，孩儿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考中功名。让您以后再也不用那么劳累。”宁采臣心疼说。
老母亲十分欣慰：“你有这个心就好。”
母子二人回房里去，宁采臣心里虽然还挂念着聂小倩，但是也去屋里，看了看病重的妻子。然后闭门读书，每天都读到深夜，希望能早日考中功名。
只是每到深夜间，宁采臣时常觉得寂寞，总认为身边应该有一个聪慧可人的女子，听他说读书的感悟。这时候的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聂小倩来。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吧。
就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宁采臣每天都忍不住去想聂小倩，不知道她在地府里过得好不好。黑山老妖强娶她为妻，真是过分。
有一日，灯影晃动，宁采臣读的书里，突然隐隐约约映出一道女子的身形来。
宁采臣惊恐不已，马上离那本书远远的。那本书却忽然钻出一个手掌长的小人。她一走出书，就立马变成了如正常人一样大小。
而宁采臣一下看呆了，失声道：“小倩！”
颜如玉可不知道什么是小倩，不过她知道，每个读书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颜如玉。就像后世说的“朱砂痣”、“白月光”。这书生对那女子日思夜想，她作为“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颜如玉，在他眼里自然也是那女子的模样。这也是她们颜如玉修炼的方式之一。
这位在宁采臣的眼里，蒙上聂小倩的脸的颜如玉，巧笑倩兮，柔柔地说：“我听到你的呼唤，回来了。你可还高兴么？”
宁采臣怎么可能不高兴？重新看到小倩，他高兴得要疯了！不过：“岑元子不是说不愿意救你吗？你又怎么出来的？”
他眼里受苦了的“聂小倩”听了他的话，就嘤嘤哭泣起来，诉说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辛苦，才来到了他的身边。最后她含情脉脉地说：“你这样讲情义，日日夜夜都想着我，我就是死十次，也不能报答你！请让我跟你回去，拜见公婆，给你做婢妾都不后悔。”
宁采臣细细地在灯下看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如同细笋的一双脚，在灯光绰约下一看，更加艳丽娇嫩。
于是，宁采臣就同她一块来到书房，嘱咐她坐着稍等一会儿，自己先进去禀告母亲。
老母亲听了自然十分惊愕，想到媳妇已病了很久，连忙告诫宁采臣不要走漏风声，怕吓坏了他的妻子。刚说完，“聂小倩”就轻盈地走进来，跪拜在地上。
老母亲有些畏惧她，直到听了她的一腔肺腑之言，才允许她先与宁采臣以兄妹相称。
到了晚间，颜如玉又走进宁采臣的书房，轻声细语：“你夜里读书吗？我小时候读过《楞严经》，如今大半都忘了。求你给我一卷，夜里没事，请兄长指正。”
这正合宁采臣原先想的红袖添香的意思，此后日日夜夜都跟颜如玉在一块。最后时机到了，一日夜里，颜如玉说想留在宁采臣身边。本来之前宁采臣就暗自可怜她每次都要回书里，想留她在别的床上住下，又怕母亲责备。如今母亲也开始喜爱“小倩”，听到颜如玉那样说，他立即答应了下来。
此事就此按下，暂且不提。
且说那日纪岑和褚照踏鹤离去，此次岑元子绝不答应褚照一起跟去地府。正在僵持的时候，被褚照派到益州帮助颜师兄的影四飞了回来。
褚照立即高兴了：“影四之前曾经潜入过明国公与黑山老妖共同创立的妖鬼营，有他保护我，你就不用担心我在阴间的安危了。”
纪岑批了两个字：“胡闹！”
她道：“你当阴曹地府是什么地方？能和那什么妖鬼营相提并论？寻常妖精去了阴曹地府，都逃不过一个死……”
你一个招鬼招妖体质，让她怎么放心？
纪岑还没有说出来，在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影四忽然道：“请岑元子放心。我能保护好我们家大人。之前在做妖鬼营的卧底时，我便去过阴间，在那里如今也算是熟了。一旦发现不对，我立即会带着大人跑。”
褚照还不知道这一点，他又惊又喜：“影四！你居然变得这样厉害了！”
——————敲黑板！！——————
这里因为情节需要，跟《聊斋》里的颜如玉稍微变动了一下。
原著中，颜如玉是因为书痴郎玉柱，自始至终坚信“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是真的，以至于三十多岁仍没有娶妻，有点类似于“真心打动神佛”那种感觉，她才出现的。
某种层面上，蠢作者认为她跟小翠有些像，小翠调j傻子，颜如玉调j书痴咳咳扯远了。
进入改动正题：
“一夕读《汉书》至八卷，卷将半，见纱剪美人夹藏其中。骇曰：“书中颜如玉，其以此验之耶？”心怅然自失。而细视美人，眉目如生；背隐隐有细字云：“织女。”大异之。日置卷上，反复瞻玩，至忘食寝。”——《聊斋志异》
“一日方注目间，美人忽折腰起，坐卷上微笑。郎惊绝，伏拜案下。既起，已盈尺矣。”——《聊斋志异》
郎玉柱将剪影想象成他心目中“颜如玉”的模样，以至于“日置卷上，反复瞻玩，至忘食寝”。蠢作者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一种“寤寐思服”。就跟朱砂痣白月光一样。后来果然“梦想成真”，剪影变成了活生生的美人。
不过原文的颜如玉是一心奉献的大好人（可惜最后被烧死了），本文的颜如玉……
望天/
背手/
不能再说了，再说就把后面的情节也扯出来了，那就没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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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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