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折剑山庄依旧灯火通明。
距离品剑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到访折剑山庄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庄主欧阳英在主厅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来宾,管家欧阳斌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带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放行李、登记入住……原本还有个管事的欧阳倩帮着料理内务,可这节骨眼上,这位二小姐却放下了所有事务,守在姜承的房间,一步不出。
姜承是由皇甫卓从雪石路上背回来的。
派出寻人的其余折剑弟子,借口送村民回家,纷纷绕着姜承走路。夏侯瑾轩叹了口气,示意皇甫卓不要动怒,然后和瑕、暮菖兰一起把姜承架在皇甫卓的肩上,就这么一路扛了回来。
“啧啧~”暮菖兰一边走,一边在后面嘀咕,“没想到姜小哥和山庄里的师兄弟,关系这么僵啊。”
瑕也跟着点头,“是啊,姜小哥那么好的人……”
“妹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姜小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我认识不长,难下定论。”
瑕瞪大了眼睛望着暮菖兰,“暮姐姐,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暮菖兰不吭声,像是沉入了什么回忆里,但很快,她就笑了出来,“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们都觉得姜小哥人不错,那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对于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等回到折剑山庄,姜承被送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在夏侯瑾轩的建议下,瑕去请来了正在给客人安排住宿的欧阳倩。
自然,欧阳倩听说姜承出事,立刻赶了过来,身旁还带了郎中。
“陈大夫,请问四师兄……”
那郎中是专门给折剑山庄上上下下看病的,姜承的身体如何,他心中有数,拱手道:“二小姐请放心,姜公子的脉象并无异常。想必是劳累过度,因此昏睡了过去。等过些时辰,自会醒来。”
“还要过多久呢?”
“这个~”陈大夫捋了捋胡须,“不好说啊。”
其实劳累过度也会在脉象上有所体现,譬如身体透支、气血不足者常表现为细脉;心气不足之人表现为弱脉;还有人可能呈现出不规律的脉搏跳动……但是姜承的脉象均匀流畅,稳健有力,甚至比常人还多了几分强健,着实看不透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皇甫卓抱起双手,显然对陈大夫的回答很不满意,“什么叫不好说?姜兄到底怎么了?”
陈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好据实已告,“从脉象上看,姜公子也不像劳累过度,可也看不出其他毛病,因此老夫推测姜公子只是劳累过度,所以……”他说到后面,越说越乱,皇甫卓不耐烦地一挥衣袖,转而对夏侯瑾轩道:
“夏侯,你平日里不是喜欢钻研各种奇奇怪怪的书吗?依你看如何?”
夏侯瑾轩皱着眉,似是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陈大夫是给欧阳倩从小看病看到大的,他是什么水平,欧阳倩再清楚不过。如今连陈大夫也无法解释姜承的病情,只怕……欧阳倩越想越怕,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四师兄究竟是为何……”欧阳倩颤抖着声音,望向夏侯瑾轩。
然而这个问题,皇甫卓背着姜承进门的时候就回答过了。他们被冰封之后,神识全无,等到醒来,只见到冰雪消融,连他们身上都淌着融化后的冰水,然后就见到姜承一个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至于他为什么变成这样,谁也答不上来。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门突然被推开。
“爹?”欧阳倩站起身来,欠身行礼。
来人竟是百忙之中的欧阳英。
“欧阳世伯。”夏侯瑾轩与皇甫卓双双行礼,欧阳英朝他们微微颔首,径直走向姜承。
“还没醒吗?”
“没有。”
“陈大夫也没法子?”欧阳英转头看向陈大夫,陈大夫额上的汗珠径直落在了衣襟上。他颤抖着身子向欧阳英作揖,“此病蹊跷,庄主恕罪……”
皇甫卓冷哼一声,道:“你方才不是说,过些时辰就能醒吗?”
陈大夫尴尬一笑,“这……这只是老夫的推测。”
欧阳英眉头一皱,坐下来探了探姜承的额头。那曾经长出了诡异花纹的额头如今已光洁如初,但却比常人的温度要高出一些。
“承儿这是发热了么?”
陈大夫一惊,赶忙过来把脉,奇怪道:“可是这脉象并未……”
话没说完,欧阳英已经唤来了一名折剑弟子。
“去向斌管家拿一粒冰雪丸。”
冰雪丸是蜀山炼制的驱热神药,采盛夏之时天山脚下流出的圣水制作而成,极其珍贵,据说热毒攻心之人,服用此药,方能起死回生。而如此珍稀药材,欧阳英竟然二话不说要用在姜承身上。
“我现在总算知道姜小哥为何与庄里其他弟子关系不好了。”
暮菖兰假意解手,带着瑕出了姜承的房间,拐到偏僻角落后,一脸无奈地感慨。
“怎么说?你看欧阳小姐和欧阳门主对他多好,可偏偏其他弟子……”
暮菖兰摊手,“坏就坏在这里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姜小哥这是遭人眼红啊。”
“原来如此。”瑕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正想说话,突然听到里屋传来欢呼声。
“姜兄,你醒了!”
冰雪丸下肚,没过多久,姜承睁开了眼睛。
“师父?”姜承一手撑着床榻,准备起身,欧阳英按住了他的手。
“你才醒来,不必行礼。”
“是。”姜承重新坐回床上,看着一屋子的人,心下迷茫,“我这是?”
“姜兄,你可算醒了。”夏侯瑾轩上前一步,“你都昏睡了一个晚上了。”
姜承一惊,刚想开口,就听到欧阳英道:“承儿,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冰雪丸消融在五脏六腑之中,四肢百骸皆酝酿出一股舒适的凉意,此时姜承只觉得清风拂面,焕然一新,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多谢师父,徒儿没有不舒服。”
欧阳英放心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品剑大会在即,你好生休养。”
“是,师父。”
欧阳英走后,陈大夫再次为姜承把脉,脉象平稳,与之前别无二致。可是陈大夫却皱起了眉头。
“陈大夫,可是有何不妥?”欧阳倩有些担忧。
陈大夫道:“按理说,冰雪丸寒气极强,除非是极热体质,否则服用之后,必会脉虚无力。但之前姜公子的脉象并未显示极热,额上温度略高,却也不至于需要服用冰雪丸……”
“陈大夫的意思,莫非是师父还要害姜师弟不成?”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众人寻声望过去,竟是萧长风到了。
“大师兄。”欧阳倩起身,萧长风已经来到姜承床边,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姜承,皮笑肉不笑地说:
“四师弟果然深受师父重视,连百年难求的冰雪丸都给你用上了。师父的这番好意,四师弟可千万要牢记啊。”
“多谢大师兄,姜承知道。”
萧长风转身向欧阳倩道:“倩儿,四师弟安然无恙,陈大夫我可以借走了吧?去雪石路的几个师弟们受了伤,还等着疗伤呢。”
欧阳倩脸上一红,“是倩儿疏忽了。”说完,她转身向陈大夫道:“多谢陈大夫,劳烦跟大师兄去吧。”
萧长风哼笑一声,“倩儿,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其他几个受伤的师弟吗?”
“我……”欧阳倩为难地看了一眼姜承,只听姜承道:“二小姐,你去吧,我没事。”
“那,我去去就来。”欧阳倩微微欠身,向夏侯瑾轩等人告辞,跟着萧长风出去了。
等折剑山庄的人走光了,暮菖兰这才摇着脑袋对姜承道:“哎哟哟,这欧阳小姐对你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姜承偏过头去,却也没有否认暮菖兰的说法。
“只是这样下去,姜兄你和庄子里其他人的关系,只怕愈发糟糕了。”夏侯瑾轩接过暮菖兰的话头,眉头间忧思重重。
“夏侯,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群人里,大概只有皇甫卓没反应过来了。
“意思就是说,姜小哥太优秀啦,让别人羡慕嫉妒恨!”瑕插话进来,倒是说得姜承受不住了,“瑕姑娘,慎言。”
暮菖兰叹了口气,“姜小哥你真不容易。”
“哼,”皇甫卓一脸鄙夷,“一群鼠辈!与其嫉妒别人,不如自己努力。”
“皇甫兄~”夏侯瑾轩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表示隔墙有耳。
折剑山庄的一个弟子,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谈话,还得小心翼翼,避重就轻,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皇甫卓刚想发作,夏侯瑾轩就转移了话题——
“姜兄,你可觉得身体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问题今天已经好几个人问过了,姜承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一切正常。”
“夏侯,你怎么了?”皇甫卓觉得夏侯瑾轩过于啰嗦,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夏侯瑾轩手里的折扇一下一下叩打在掌心上,“奇怪,陈大夫说了,冰雪丸极寒,是以对抗极热体质。但姜兄分明不是极热,为何欧阳世伯二话不说就要给姜兄服下冰雪丸呢?”
此问一出,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瑕一拍大腿,“对啊,冰雪丸这么厉害的东西,万一给姜小哥吃坏了怎么办?”
姜承低头思索了一会,道:“师父竟然给我吃了冰雪丸。”
“是啊,我们还说你师父怎么这么疼你呢。现在想来,他该不会是想害你吧。”
“暮姑娘休要胡言!”姜承陡然抬头,言语中隐含怒气。
暮菖兰被姜承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姜小哥你可千万别当真。”
“如此玩笑,切不可再开。”
“是是是……”
姜承起身活动了筋骨,只觉得通体顺畅,神清气爽,想这冰雪丸确有奇效,对欧阳英更加感激,“这次多亏了师父。还有你们各位,多谢。”
夏侯瑾轩见姜承没有异样,也就暂时按下了心中疑惑。
“三日之后便是品剑大会,姜兄你好生休养,切不可再受伤。”
“不错,姜兄,我还等着和你在擂台上一较高下呢!”皇甫卓跃跃欲试。
“姜兄?”姜承重复着这个称谓,以往只有夏侯瑾轩叫他姜兄,皇甫卓向来都是以“姜师兄”称呼,这个微妙的变化,对于姜承来说,意义可不微妙。
“怎么了?”
夏侯瑾轩看着一脸懵逼的皇甫卓,笑道:“你现在和我一样,改口叫姜兄了?”
皇甫卓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姜承的称呼改了,却也不怎么在意,随口道:“你不也叫姜兄吗?”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姜承,“这样才更像是兄弟。”
姜承心头一震,心尖有暖流悄然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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