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好,人坏

翌日,两人再次来到朱府,却发现大门紧闭,怎么敲也没人应答。

陈元修朝府邸上方观望了一会,对红泥说道:“那花妖看来已经离开朱府了,我们去别处找找。”

红泥点点头。

两人正欲离开,忽然感觉巷口好似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们。红泥朝陈元修使了个眼色,元修会意,两人说着话,假装不经意地走近,然后陈元修猛地一转身,抓住来人的胳膊。

“谁?!”

竟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那孩子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别抓我!别抓我!”

陈元修放开那孩子,李红泥也收了剑,弯腰轻问道:“小弟弟,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干什么?”

“呜呜呜……小武昨天跟奶奶来送菜,看见你们救了朱姐姐,云采姐……云采姐也昏迷了,你们……你们也救救云采姐吧!呜呜呜……”小孩子哭得更伤心了。

“你先别哭,带我们去看看你的云采姐好不好?”红泥摸摸小武的头,转过身去直接打断了陈元修的欲言又止:”反正那妖精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位云采姑娘说不定也是吃了假道士的符纸灰才昏迷的,这事你也得负责任!“

说完,还不等陈元修说话,就拉着小武的手走了。

陈元修摸了摸后脑勺:”我又没说不去。“

小武带着两人来到城郊河边的一处村落,路上小武告诉他们,云采姐是两天前忽然昏迷的。她每天早上都会做豆腐推去城里卖,但那天卖完豆腐后却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晕倒在了河边的桃花树下。

云采跟小武家是隔壁邻居,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老母亲,小武也是跟母亲和奶奶相依为命,两家人关系很好,相互照顾。小武娘替云采请了郎中,但是郎中看过之后也是直摇头,弄不清楚什么原因。

两人来到云采家,刚一进门,一股熟悉的浓郁花香袭来,这次就连红泥都注意到了。

”这个香味……“红泥看向陈元修。

陈元修点了点头:”跟朱小姐房间里的味道一样。“

两人察看了下云采的情况,面色煞白,眼下发青,手如枯枝,跟朱小姐的状况相似。

红泥说不上来,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云采姐怎么样了?“小武一脸紧张地看向二人。

陈元修眉头紧皱,摇了摇头:”她身上没有邪祟,也没有妖气。倒更像是……”

红泥脑中灵光突然一闪而过,脱口而出:“迷药!”

“不对不对!我娘请郎中看过了,说云采姐身体没有异常。”小武喊道。

红泥边踱着步边解释:“我听我爹提过,江湖上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能让人毫无防备中招昏睡,身体却无任何异样。但当药效开始散去后,会发出非常浓郁的花香,这种迷药经常被那些采花贼用在女子身上,也因此被称为'女儿香'。女子的房中有花香不足为奇,也就更加掩人耳目了!”

“昨日正好朱府中确有花妖作祟,让我们都误以为那香味是花妖所致。“陈元修补充道。

”采……采花贼!“云采的母亲听完后,脸色突然惨白,扑在云采身上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我的女儿啊!“

红泥紧握宝剑,对小武道:”小武,带我们去云采晕倒的那棵桃花树下看看,放心,我一定会为云采姑娘报这个仇!“

”好!大哥哥大姐姐,你们跟我来!“小武一抹脸上的眼泪鼻涕,握紧拳头道。

陈元修想了想,还是回头对云采母亲叮嘱道:”大娘,她过几个时辰应该就会没事的,盯紧她,千万别让她做傻事。“云采娘抹着眼泪点点头。

两人跟着小武沿着河岸走去,远远就望见一棵硕大的桃树,枝头上缀满繁花,枝条上还挂着不少红布条。

此时已近晌午,河边有不少在忙碌浆洗的农妇们,边干活边说笑着,不远处还有在菜地中劳作的妇人。

“奇怪,为什么这里好像没什么男人?”红泥疑惑出声。

陈元修一脸神秘地忽然凑近:”你想知道?“

”你……你想干嘛?“红泥被他吓了一跳,作势就要拔剑。

”哎—你只要给我……“陈元修贱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红泥翻了个白眼。

“你钻钱眼儿里了?!爱说不说,不说拉倒!”说着就要走。

陈元修不死心地继续讨价还价:“那就一两,这青雷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怎么样?这笔买卖够划算了吧?”

红泥不理他,拉着小武气冲冲往桃树走去。

眼看着就到晌午,肚子都饿扁了,自己的荷包比脸还干净,这个死骗子,还想着骗我钱!

桃树下,几行车辙,一处新翻的泥土,旁边散落着些零碎的豆腐渣。

看来这就是云采晕倒的地方。

红泥看向四周,这里位置偏僻,周围没有什么房屋,离妇人们浆洗的地方也有一段距离。这桃树低矮,枝桠杂密,现在又正值花季,人站在树下,距离稍远些根本看不见,更何况当时又是夜晚,的确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红泥看向陈元修,只见他围着桃树转了一圈,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还伸手捻了点泥土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喂!死骗子,有什么发现没有?”红泥没好气地问道。

陈元修罕见地没回怼,脸色忽然正经,指着地下说道:“上面有男人的鞋印,而且鞋底……有香灰。“他顿了顿,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怒意:“……这味道,是青雷宫的‘八宝香’。”

“你确定?”

“这香是我师父独家秘制的,味道独特,我敢肯定。”

“也就是说,那帮天杀的山贼不仅霸占了青雷宫来骗乡民们的钱,还用迷药祸害镇上的女子!”

“不仅如此,他们知道这种迷药寻常大夫是看不出来的。偏远小镇,大夫医不了的病,只有让神仙医了。”

“所以他们又可以趁机卖那些假符灰,再狠狠地捞一笔!”红泥咬牙切齿,握着宝剑的手气得发抖。

她虽然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时间并不长,一路也见过不少作恶多端的人,但像这伙山贼这样狡猾恶毒的,还是头一次见!

陈元修看着桃枝上挂满的红布条,轻声道:“上巳节,按照镇上的习俗,女儿家们都会在桃树下祈愿,挂上红布条,为远方的亲人祈求平安,为家中长辈祈求安康,为自己……”说道这里他停住了,然后低沉说道:“……祈求美好的姻缘。”

红泥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看着像云采家的方向。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两人拉着小虎一顿狂奔。

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云采投河自尽了。

看着被村民们打捞上来的云采尸身,和旁边已哭晕过去的云采妈,以及在母亲怀中痛苦抽泣的小武,红泥握着剑的手,紧到发白。

她一定,会为她报这个仇!

忽然间,空中狂风大作,无数花瓣漫天袭来,涌向云采的尸身。众人被风刮得睁不开眼,等再看清时,云采的身体已被花瓣铺满,成了一座香冢。

红泥和元修两人对视一眼。

”追!“

两人追着那花瓣裹挟的香风,再次来到朱府门口。

大门依旧紧闭,院内却传来吵嚷碰撞的响动。

来不及多想,红泥一把抓起元修的肩头,翻身上了墙,落在院内。

只见院中一片狼藉,众家丁围着院子中央张牙舞爪的朱小姐,但又不敢上前。朱夫人和老夫人被丫鬟搀扶在一边哭天抹泪,朱员外急得团团转,屋内的房梁上还飘着一根白绫。

红泥拔出宝剑,边冲向前去边对陈元修说:“这次别再让那妖精跑了!”

陈元修看向屋内的白绫,没有说话。

“都让开!”红泥拎起宝剑,拨开众人,再次与被花妖附身的“朱小姐”缠斗在了一起。

或许是由于上次受了伤,花妖的力量明显不如从前,而且她似乎怕伤到朱小姐,又不想伤害红泥,仅仅只是用树藤枝蔓护住周身,并未主动进攻。

红泥虽察觉出异样,但打斗之时也想不了那么多,眼看花妖露出一个破绽,一剑刺向前去,同时朝陈元修大喊道:“快!趁现在!”

话音刚落,陈元修默契地掷出一张符咒,那花妖顿时浑身冒起黑烟,惨叫连连。然而只过了一会,花妖又恢复了神色。

“咦?”陈元修惊诧,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符咒似乎更加激怒了花妖,只见再次被上身的“朱小姐”忽然怒目圆睁,身体腾至半空,四肢长出藤蔓,”唰”地一下向陈元修袭去!

“小心!”

红泥回转不及,只见陈元修全身已经被藤蔓缠住,那藤蔓越勒越紧,他的身体开始渗出鲜血,然而陈元修却毫不挣扎,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那花妖。

“可恨的男人!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死!”花妖怒意冲天,院内再次狂风大作,花瓣漫天席卷而来。而她生出的藤蔓则向周边散开,将男丁们都捆了个结实,顿时院中阵阵惨叫滔天!

“可恶!”红泥砍了半天,那藤蔓却越看越多,气得她直咬牙。回头看见陈元修一脸惨白,还在朝自己使眼色,她只好跑了过去。

”你的剑对她没用……我怀中还剩最后一道符……你想办法将符……贴……贴到朱小姐的身上……“陈元修断断续续地说道。

红泥没有迟疑,一把掀开他的衣襟,从他怀中掏出符纸,借着藤蔓腾挪跳跃而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她掏符纸时,被捆得像个陀螺的陈元修,耳根悄悄泛起了红色。

似乎是察觉到了红泥的威胁,那花妖刮起阵阵花雨阻挡红泥的攻势,两边正僵持不下时,忽然听得陈元修拼尽全力朝那花妖喊道:“喂!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你只是想保护她!但是你附在她身上越久对她的伤害越大!有什么事情你出来再说!”

那花妖听了他的话似乎有所犹豫,动作迟滞下来,趁着这当口,红泥飞身向前,一把将符贴在了朱小姐胸口,花妖尖嚎一声,将红泥震落在地。

红泥只觉喉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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