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紫阳峰峰主无咎,心胸狭隘,残害同门,现剥夺紫阳峰峰主一职,逐出天星宗。」

从求道阶上山的路途温言走过一次,那一次他是作为孩童接受天星宗的选拔,怀着憧憬和寒月族的未来一步一步踏上求道阶的台阶。

那时的他不知道他会遇见一个举止温婉、性情宽和、关爱弟子但是在除魔卫道之路上又杀伐果断的师尊;他也不知道他会遇见喜欢给他做甜点的大师兄、喜欢给他梳各类发型的二师姐、喜欢带他偷偷下山逛街的三师姐……

那时的他也不知道,他会在失去一个家后又重新拥有一个新的家。

他活了一百二十七年,却在八岁时失去父母和族人,在三十八岁失去师尊和同门。

紫阳峰是他的家,他住了一百一十九年的家,他却因为一时之气毁了他的家。温言此前从未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可是这一次他后悔了,他不后悔指认牧炎,不后悔想杀了牧炎——

他只后悔自己不够狠,若是当时用什么办法威胁华棠,那他的家还在,那师尊门前的梅花还会有人每月浇上一壶灵泉水、大师兄的厨房还会有人打扫、二师姐的衣服还会有人定时拿出来晒,三师姐的书房也有人会定时补充一些新出的话本……

可是他毁了一切。

他何其可笑,天星宗何其可笑。

被天星宗逐出宗门的弟子都会被要求走一次下山路,因为在下山的过程中,天星宗的护山大阵将收回弟子在天星宗所学的一切内容。

温言感受着自己在天星宗所学的被一点一点剥去,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已经不再重要,他只知道师尊和同门在他身上留下最后的痕迹就这样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温言却只能绝望地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甚至他下山过程中没有显出一丝疲态一丝落寞的神色,因为他始终记得,师尊最不喜欢这样的人。

输,就输得有气度;败,就败得有傲骨。

这是师尊最常说的一句话。

随着温言下山,除了剥去所学外,护山大阵还会启动攻击阵法,攻击下山的弟子,而在此期间,弟子不能运用任何道术和法器,只能被动承受。

温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本就受了重伤的他支撑不住一头栽到在地上。就在此时,一双鞋出现在了温言的视线中。

哪怕只是看到了一双鞋看到了一点衣角,温言还是立刻认出了这双鞋的主人——是还在望断崖的郁曜。

温言记得上次在那个荒废的别院遇险后,他在半梦半醒中答应了郁曜的求婚。虽然醒来后来阿曜再也没联系过他,不过他知道是因为阿曜在望断崖太忙了。

而且他还听说阿曜不傻了,变聪明了很多,他是真的为阿曜高兴,因为阿曜不必再经历那些流言蜚语,讥讽嘲弄。现在的阿曜是仙门的应劫之人,仙盟未来的仙尊,真好。

如果是阿曜的话,一定能理解他吧?

不过阿曜要在望断崖修行,他又受了重伤需要修养,他们成婚的日子应该要向后推迟很久了。都说凡人成婚需要彩礼,若是他要“封印魔种”作为彩礼,也不知道阿曜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阿曜。”温言这样想着念了一声,声音却因为受伤而虚弱。

“阿曜。”温言又念了一声,原本傲骨渐渐消失,他第一次向外人示弱:“我好疼。”

站在他面前的郁曜却始终无动于衷。

在天星宗地牢时方音来看过他,还偷偷给他几颗丹药,所以此时温言的双手虽然是粉碎的状态,经脉至少修复了一些,也能控制手稍微做一些幅度小的动作。

于是温言强忍着巨痛,对着郁曜缓缓伸出右手,然而还没等他触碰到郁曜的衣角,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一柄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温言的胸口,那柄剑很冷,几乎要将他炽热的血液冻结。

“阿曜?”因为胸口刺穿伤了肺部,此时的温言连呼吸都在痛苦更不用说在说话的时候了,可是温言依旧执着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不过一个卑贱的仆从,也敢伤害你的主子?”

“咎由自取。”

那声音和刺穿温言的那柄剑一样冷,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阿曜?”温言又忍着胸肺的疼痛唤了一声,可是这一次鞋子的主人没有停留,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温言想追上郁曜却无法因为站立只能忍住双手的疼痛向郁曜爬去,他好不容易轻轻触碰到了郁曜的衣角,一道剑影闪过,那个衣角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上面还沾染着温言手指触碰时带来的灰尘。

随着衣角落地与混着鲜血的泥土融为一体变得污浊不堪,温言彻底失去意识。

等他醒来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此时他胸口的伤势渐渐缓和,不再大量出血。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完了下山的最后一段路。

在天星宗的山门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温言倒在地上,身体因为到了极限而失去力气,他任由雨水打湿身体,将他的一切与污浊的泥水融为一体。

温言本以为自己要死在天星宗的山门外,一柄纸伞来到温言身前为温言遮挡了落下的雨滴。

“真可怜啊。”

温言听见一声轻叹。」

温言醒来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一家客栈中。

似乎是被人喂下了不少高品质的丹药,温言注意到他受的外伤和内伤已经好了大半,而且此时他感受不到一丝痛楚,明明他的双手手骨因为赵涛残存的内劲一直无法恢复,可是他就连活动双手时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感。

温言有些奇怪的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印记,这个印记他曾见过,是能将疼痛转移到另一人身上的印记。

他手中的是母印,不出意外,他如今感受不到疼痛是因为有人将他身上的疼痛转移到了那个拥有子印印记的人身上。

梦境中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哪怕温言对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那时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痛,那种被抛弃后难以言复的悲伤,那个毫不留情的背影,和那块同他一样血污的衣角。

仿佛华棠是皎皎无暇的天边月,他却只是任人践踏的地上泥,是郁曜连踩一脚都要担心衣摆会不会沾上的泥。

“阿言。”郁曜端着一个瓷碗推开房门,发现温言醒来,他微微笑了一下坐在温言床边:“刚熬的鱼片蛋花粥。”

一勺冒着微弱热气的粥喂到温言的唇边,温言却愣住了。

梦境中的一切绝望而真实,就好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现在郁曜的态度和梦境中形成巨大的反差,一时之间,竟让温言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郁曜。

他的记忆告诉他,他和郁曜之间一直都说同生共死、相依为命的,可是那个梦境告诉他,他和郁曜之间,不过是一个一厢情愿、死皮赖脸,一个横眉冷对、厌恶轻蔑。

最终梦境中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情感战胜了温言的理智,他抿了抿唇:“阿曜,我自己来吧。”

郁曜继续坚持:“阿言,你手上的伤势未愈,我暂时由我来照顾你就好了。而且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温言这才将目光落在郁曜身上,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郁曜手腕上的子印——郁曜将温言身上的所有痛苦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平时,温言定要多问几句,可是此时他心神不宁,故而虽然看见却装作一无所知。

一勺粥再次喂到温言的唇边,温言知道郁曜在某些方面一向十分偏执,于是不再推辞,任由郁曜将粥慢慢地喂下。

粥的味道不错,温言也因此没再过多抗拒,等一碗粥喂完,他又说道:

“阿曜,你不是在望断崖吗?怎么忽然会在此处?而且我已经记不清下山路是怎么走完的了,你可是在山门外找到我的?”

“你赠我的月光异动,我便知道你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偷偷跑了出来。”郁曜解释:

“我找到你时,你倒在半山腰上,所以我施了个幻术代替你走完了下山路。”

忽然,郁曜的眼眸动了动:“阿言,我已经从读取其他弟子的记忆,也知道了你的事情——”

“你也想为华棠责怪我?”温言骤然打断了郁曜的话,明明看起来十分平静,郁曜却从中听出难以掩盖的委屈。

“不,我相信阿言。”郁曜摇了摇头:

“我不信留影珠中展示的就是事情的全貌,我知道阿言你不会无故伤人,更何况华棠是月神转世,所以我想,你之所以针对华棠就是你说的那个原因——华棠想从你手中保下一个魔修。”

“而且……”

郁曜看起来有几分犹豫,他沉默片刻,说道:“师尊一心想阿言你交出紫阳峰,所以我想师尊是故意借此机会将阿言你逐出天星宗。”

温言没有料到一向不关心天星宗各峰之间的勾心斗角的郁曜能说出这番话,他挑眉,似有所指:

“既然如此,阿曜,你可愿意为我讨回公道?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怕你并不想忤逆掌门。”

郁曜闻言苦笑,他思忖许久说道:“阿言,掌门行事偏颇,赵涛偏听偏信,害你重伤至此,我定要……”

郁曜忽然顿住了,明明他心中只剩下心疼和愤怒这两种情绪,可是他却莫名觉得这样的情绪不是他的。

他是天星宗掌门的关门弟子,亦是未来的仙尊和天星宗掌门,他可以在将来掌权后为阿言讨回公道,不必急于一时。

然而心中的情绪汹涌,就连他也无法压抑,于是他长叹一口气,才说:“阿言,在此之后你想去哪里?”

郁曜在避开他的问题。

温言眼眸暗了暗,可是心中却没有多么失落。

郁曜肯为他不顾仙盟的惩罚偷偷离开望断崖,愿意帮他遮掩带他离开又精心照顾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那番话不过是一句气话,自然也没期待过郁曜答应。

人生在世,关系错综复杂,自然在人情世故上有为难的地方。

他若是鼓动郁曜在天星宗为他讨回公道,与掌门争执,才是违背了他的道心。

言言梦中看见的就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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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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