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说开

这个点村里人早睡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两声狗吠。两人借着月光沿着河岸并肩往前走,晚风吹得人泛凉,虞清梨把卫衣帽子抖了抖兜头戴上,肩垮下来,心里说不出来的轻松。

季好看见她帽尖上一晃一晃的小球,压下心里想揪一把的冲动,又往她那边迈近了一步,温声说,“沿着这条河再往前走十分钟,跨过一座小桥就能看见一个小卖部,我小时候最喜欢缠着我妈带我去那买糖吃。”

虞清梨很少听他提起已故的父母,今天大概是触景生情,一时间还觉得很新奇,“阿姨每次都会跟你买吗?”

“会,”季好难为情地挠了挠脸颊,“不买我就一直哭,抱着店门口的柱子不松手,我妈丢不起这个人就会给我买。”

虞清梨很难想象那个画面。她认识季好的时间节点太晚,他们俩独处的大多时候季好都会乖乖做自己的事情,温柔又内敛,像个漂亮的花瓶。

但也有例外。

她不知道季好还记不记得,那天葬礼虞书馥让她带季好出去转转,虞清梨带他去吃了自己最喜欢的冰淇淋球。

这东西搁在平时虞书馥都不会让她多吃,但是虞书馥不在,所以虞清梨每个口味都来了一份。两人在那个金灿灿的午后一勺一勺吃完超大份的冰淇淋,晚上季好就发起高烧,虞清梨怕挨骂,把责任全推到了季好身上。

等吊完水回家,季好好不容易能休息会了,还被虞清梨一顿威胁,警告他不能说出去,特别是不能让虞书馥知道。但是虞书馥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谁的问题,也没听虞清梨胡扯,抓起她就赏了一顿竹笋炒肉。

虞清梨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是季好出卖了她,而季好还住在她家,于是虞清梨开始各种暗戳戳地针对他,包括但不限于推倒他刚搭好的积木城堡、把他的画涂得乱七八糟、有朋友来玩就把他关在客房不让他露面等等。

直到一次,虞清梨大晚上偷摸进他房间准备吓他一跳的时候发现床上没有人。季好躲在衣柜里,眼睛鼻尖都哭得红红的,人也一抽一抽的。

“你哭什么啊?”虞清梨蹲下来借着月光看他。

季好抽抽噎噎的,没敢说真话,只是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可是你爸妈已经去世了啊,”虞清梨撇了撇嘴,十分不解,“你想他们有什么用。”

于是季好哭得更大声了。

虞清梨怕他招来人自己又要挨骂,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别哭了,这样,只要你不哭了我就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怎么样?”

季好眼睛一眨又落下两滴泪,掉在虞清梨手背上灼人得很,于是她又收回手,跪着膝行两步靠近他,学着虞书馥安慰自己的样子亲了亲季好的眼皮,又轻轻地抚摸他的脖颈。

“别哭了,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诉我。”

季好看她站起来以为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的手,“我,我想好了,你以后都不能欺负我。”

虞清梨挠头,心里第一次升起了名为“愧疚”的情绪,“我,谁让你告密的……”

季好嘴一瘪,眼泪又涌出来,“我没有,没有告密……”

“诶,不是你就不是你,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虞清梨在他脸上粗糙地抹了两把,慌得不行,又凑过去亲他的眼皮,“别哭了,眼睛都要哭坏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还有,”季好哽咽着继续说,“你今天要陪我一起睡。”

虞清梨盯着天花板,迷迷糊糊地想着不是只有一个愿望吗,怎么变成了两个了?胳膊有点麻,她试着动了动,但刚一动旁边的人就跟上来,脸继续贴住她。

虞清梨叹了口气,认命闭上眼。

算了,两个就两个吧,毕竟他哭起来真的很难看。

也怪让人心疼的。

就这一次,虞清梨后面十分郑重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再没偷偷欺负过他,什么事都尽量跟他商量。

想到这,虞清梨主动牵住他微凉的手,“没事,明天我跟你买,你以前吃的哪个牌子?”

“大白兔奶糖,”季好听出她语气软了几分,手又握紧了一点,话锋一转,“王阳那个事我还是想自己解决。”

“?”

虞清梨无语凝噎,想抽手,不仅没抽动还被握得更紧,“季好,我真想把你推河里去。”

季好开始笑,颤动从胸腔一直延续到交握的手心,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上次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虞清梨哼了一声,“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就该先跟我说清楚,而不是这么莽撞地想自己解决问题。”

“再等等吧,我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你的,”季好晃了晃她的手,依旧坚持,“你相信我嘛,好不好。”

“不是我不相信你,”虞清梨停住脚步站定在他面前,正视他的眼睛,“季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光靠努力就能解决的,向我求助也不是……”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季好打断她的话俯身低下来,额头搁在她肩上蹭了蹭,露出一个亲昵依赖的姿态,“我知道你找过赵文博让他不要欺负我,也知道你告诉姓黄的不要为难我,我还知道考前你麻烦监考老师多往我那转转,不要让别人影响我,我都知道的。”

“可是清梨,我想站在你身前,我是个男人,我怎么能一直这样下去,我不想,我也做不到。”

虞清梨心里升腾起一直很怪异的情绪,连带着她看向季好的目光都变得怪怪的。

季好……什么时候算男人了?

但长大总归是好事,虞清梨最终还是妥协了,揉揉他的耳垂,叹了口气,“行吧,都听你的。”

……

季好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床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的唐浪。

听见声音唐浪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那么开心,事情解决了?”

“还没睡啊,”季好摸了摸鼻子,拿起被他丢在枕头旁边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22,笑意收敛了一点,开始装模作样,“啊?解决什么?”

唐浪啧了一声,“少来,你跟阿梨不是在吵架吗?”

“没有吵架,这不叫吵架,”季好纠正他,后发制人,按住他正准备翻面的手质问,“唐浪同学,这不是我的相册吗?”

唐浪哼哼两声,指着手机右上角的小符号试图解释,“这里太无聊了,手机也没信号,我本来打算直接睡觉的,但是这本相册就放在枕头下面,硌着我头了我才看的。”

季好松手,“那你看吧,我去洗个澡。对了,温度别再调低了,这屋里冷得跟冰窖一样。”

“知道了,还有,我觉得一点都不冷,”唐浪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一点,满不在乎地冲他摆了摆手,继续看下一张。

季好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唐浪还保持着那个动作认真地翻看着相册。

“明天再看吧,”季好不顾他的反对径直从他手底下抽出相册合上塞回枕头底下,之后关了灯,“很晚了。”

唐浪伸手捞了两下,见反抗无效也没做过多无用的挣扎,瘪着嘴平躺下来。

这边和家里很不一样。

唐浪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清晰地听见窗外传来小动物的叫声以及耳边平稳的呼吸声。

季好似乎背对着他,唐浪伸手摸了一下,确定后又用力把他的身体掰平。

“季好,你的眼睛鼻子长得好像叔叔,嘴巴像阿姨,”唐浪把被子拉高了一点,瓮声瓮气地继续说着,“我没有全家福,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半晌没得到回应,不知道季好是不是睡着了。唐浪疑惑地摸了摸他的眼皮,又被抓住手腕。

季好长叹一口气,侧过身来借着月光打量他,但也只能看见他蓝色的瞳孔在夜里泛着的微微亮光。

“这些都不重要。”

唐浪的声音低下去,带着迷茫和委屈,“那什么重要?”

“明天我会带你去划船、买花灯、看烟花,这些比较重要,所以,”季好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你现在应该乖乖睡觉。”

……

天蒙蒙亮的时候季好就醒了,他再一次把横在腰上的腿推下去塞进被子里,又把空调温度调到24度,接着起床去洗漱。

清晨的雾气还很重,空气也清新,季好烧了一壶水,蹲在门口一边喝一边看树上的麻雀。

这个点街上的人还不多,季好喝完水去集市逛了一圈,买了一大袋包子馒头豆浆。不少人昨天都看见了那辆豪车,但碍于时间不合适没问,现在看季好一个人都围过来探听情况。

季好统一解释是同学,众人长“哦~”了一声。大家都知道季好是被私立学校挖走的好苗子,同学肯定也是非富即贵,于是表示理解,纷纷拿出自家的招牌吃食送给季好,生怕他被城里人看不起。

季好到家的时候掌心都快勒断,又坐了一会才去叫他们几个起来吃早餐。

他们仨都还迷迷瞪瞪的,洗漱完游魂一样坐到桌上喝豆浆。

唐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一眼并没有戴手表的手腕,“这是什么时间啊?我不是在上学吧?我是放假了吧?”

虞清梨斜睨了他一眼,“吃你的,哪那么多话。”

唐浪乖乖闭嘴,又咬了一口红糖馒头。

几人把桌上的东西吃的七七八八,唐浪捂着肚子长叹一口气,仗着腿长轻轻蹬季好屁股底下的凳子,“我吃饱了,同桌,我们等一会去干嘛?”

季好正在拆卫生纸的包装袋,闻言“唔”了一声,把手里的纸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张,“去摘莲蓬,你们来得巧,正好还剩最后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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