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他们是被尤比吵醒的,天刚蒙蒙亮就不得不出门去。
他俩谁也没见过吸血鬼呕吐的样子,真是个可怕场面。尤比趴在田野小路边插得歪七扭八的栏桩上,舒梅尔站在他旁边搀着,表情像皱巴巴的老瓜。吸血鬼吐出的东西是暗红色的,洒在雪地上十分鲜艳,仿佛一个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世的人虚弱地吐出最后一口气。连亚科夫都不忍心瞧了,他内疚地别过头去,让头盔挡住自己的表情。
“这看起来跟杀了人似的…”舒梅尔啧啧道。
“我说了我会吐的!”尤比一边喘气平复一边说。“我没法吃你们的食物。小时候缠着仆人要,偷偷吃了就会这副样子。再别用吃饭的碗给我装血喝!”
亚科夫正用鞋子将血痕用雪藏起来,叫那些红色躲进黑土地里。正值严冬,他庆幸没人起早来田里干活。“你早该明白点告诉我。是我想这样吗?”亚科夫刻薄地说。他在心里抱怨,照顾吸血鬼真是个精细麻烦的活。他不管尤比气愤地瞪他,只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去马厩。
“你该说,‘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尤比直起腰来,冲他大喊。
两个涂着马粪的箱子折磨了亚科夫一天一夜,担惊受怕地在梦里反复出现。亚科夫看到它们依旧安然躺在稻草堆里,偷偷掀开掩盖着的布。那小缝隙里透出一点金灿灿的亮光,叫他心神安定下来。
“这可真是一大笔钱…”舒梅尔毛茸茸的头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凑上来。亚科夫手一抖,立刻将布盖上,把他推到一边去。犹太人鬼祟地问他。“你考虑好了吗?走东面还是西面?还是说…”
“走东面。”亚科夫打断他说。
“东面…不得不说是个冒险又灵活的选择。那我们先走十天,去布拉索夫。”舒梅尔挠挠耳朵。“该列个清单,看看到了集市都买些什么。走东面你就用不着担心礼仪和伪装的事,我们不用买礼服和圣经,你也不用背圣殿骑士的守则…不过你知道怎么应付鞑靼人吗?走东面,要么多备武器,要么多备人员。你打算雇些护卫?那你的钱会花得像流水一样快,而且事实上,能雇到的也大多是鞑靼人…”
“我知道。”亚科夫说。“我不雇人。”
“看来你很有自信。”舒梅尔挑起眉毛来。“那我们要买辆马车吗?”
“马车!”尤比的眼睛发亮。“买辆大的,我们在里面过夜!”
“马车走得太慢,还挑路。”亚科夫说。“而且我们只有一匹马。那头驴子帮不上什么忙。”
他别过头,瞧见缪斯正支着牙嚼燕麦,肚子鼓鼓的。它面前的食槽空了大半,而亚科夫带来的马只安静贤淑地呆在那,不知道这食槽里的好燕麦有多少没能进了它的肚子。
“那我们睡在哪呢?旅馆吗?”尤比疑惑地问。
亚科夫瞥了他一眼。“我们露营。”他说。
“露营!”尤比眼中的光芒更亮了。“那我们该买顶大帐篷!”
亚科夫什么都不说了,而他身边的舒梅尔大笑起来。天边的太阳又升起来了。
他们整顿行囊,从马厩出发。
村口的柱子边,衣衫褴褛的苦修士正坐在雪地里,守着一堆小小的薪柴。火苗愈来愈小,他小心地用脏兮兮的手挡住,不想失去最后的温暖。他只靠这小小的火堆过了这一夜,若是它熄灭,他离冻死也不远了。
“神啊。我要如何才能追寻您?”他说。“我以己卑微之身,如何能扫除邪恶,如何能奉献于您?我渺小又虚弱,神啊。我不愿做那虚与委蛇的事,去和不虔诚之人同流合污。神啊,请给我指出一条明路吧。”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蹄声,他回过头去。高马上,一只黑色指甲的高贵的手递给他一团火绒草,上面正盛开着一朵洁白的雪绒花。已入深冬,他不知怎样坚强勇敢又幸运的花才能□□在花枝。他伸出手去,颤颤巍巍接住它。
“我们要去布拉索夫。”亚科夫的脸藏在刻有十字的头盔下。他紧紧地抱着尤比。“哪边是去东方的路?”
苦修士张着嘴,喃喃自语似的。“东方,东方。”他看看初升的太阳,又环顾四周,伸出红得像姜似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谢谢。”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他远远看着一行人,一马一驴摇摇晃晃地离去,渐行渐远。忽然,他热泪盈眶,跪倒在地。
“东方!”他大喊道,伏在地上,泪水滴落到雪中。“我早该明白!您已经为世人指出道路,您已经告诉了我们职责所在!我的神明,我要贴近您,成为您的圣人,成为您行走在大地的体现!我要去东方!去那神圣之地,去您受难的山峰上,寻找您的福音!”
太阳从他拜倒的地方冉冉升起,隐隐传来吟游诗人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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