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觉得他们穷追不舍,没完没了,实在麻烦;可是后来,我觉得他们和送来的餐食也没太大区别。不光能喂养我,也能喂养母亲。”尤比轻抚着卡蜜拉的长发,“只要我夺走他们的剑,夺走剑上的戒指,哥哥就会叫他们放弃战斗,尽快逃走——时间久了,就会有这样多的戒指留在这…我不知道它们是真是假。它们大概全都是假的,哥哥不会蠢笨到将真戒指留在我这,他一定自己看守…你觉得呢?”
亚科夫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些戒指。它们太多,太相似。他实在分辨不出这些巧夺天工的赝品究竟与真品有何区别。
尤比盯着血奴犹疑无言的模样,从地上随意拾起一枚。
“不过我知道分辨的方法。”他轻巧地说,“只有尚存生欲又不惧死亡的吸血鬼才有资格分辨它的真假。”
他抬着手指,装作要将手指套进环中的模样——尤比的指尖离指环越近,亚科夫的心就提得越高,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在血奴怒吼着冲上去之前,尤比却将那枚戒指丢远了,扔回堆中。
“可我不敢这样尝试…万一呢?万一这一枚就是真的,下一枚就是真的呢?伊纳尔特时刻监视着这,立刻就能发现我的血管与心脏,他可以在我摘下戒指之前就抽干我的血。”尤比的手畏缩着,拥回母亲的头颅边,眼中的光也暗下来,“凡人在吸血鬼眼中就是这般脆弱啊,亚科夫。哪怕只是想一想,这可怕的恐惧就要压倒我了。怪不得向往自由,对你而言是件这么难而痛苦的事情…”
可怕的血窟里安静极了。地上,模糊的弥撒念词远远回荡着,过了一会,竟变成了互相指责的吵嚷声音——王权与教义的争端仍在俗世中继续,正愈演愈烈。
“可我不明白,”吸血鬼懵懂又悲哀地发问,“我放了你自由,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非要回来?”
亚科夫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震碎他的骨头。仿佛他是一块悬崖上的救命坚石,若他碎裂崩塌,尤比就会从这摔下去,陷入无尽的深渊。
“…我自由了,你怎么办?”血奴咬紧牙关走近去。
“我从来都是最自由的。”尤比盯着他逼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姐姐和哥哥的战争谁输谁赢,谁对谁错。我可以永远呆在这,永远等待着母亲复活,我有无尽的时间来做这事…这不就是自由吗?我用不着你来教我自由是什么,你凭什么定义我的自由!”
亚科夫停在尤比面前。吸血鬼仰着头,一双红眼睛倔强地望着他。那眼神使刻印正涌出强烈的痛苦,哽在血奴的喉咙间,让他的整个胸腔像要被涨破了——亚科夫忍耐着这一切,跪在尤比面前。他脱掉手套,抓住那双尸体一般冰冷的手,从卡蜜拉的头颅上移开。那全是污血,亚科夫的手掌被染脏了。
“跟我走吧。”他说,“从这出去。”
“我不走。”尤比坚强地回答。
“要是能离开这,”亚科夫问,“你想去哪,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尤比移开眼神,只紧紧盯着膝盖上母亲无知觉的头颅,“我不要离开这。”
“要是能再戴着那戒指到太阳下,要是有我和你一起呢?”
尤比一听到这话,眼里就涌出血泪,两条红痕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我想尝好吃的食物,见好看的景色,做好玩的事情。”他的指尖在亚科夫手心里颤抖起来,“我还想叫你骑马带着我,一起去更远的国度,到谁也没见过的地方去…我还想像小时候那样快乐,无忧无虑…”
“我答应你。”
“可是…”
温热的血液泵到四肢百骸,催促着亚科夫动着手臂,将冰冷的吸血鬼紧紧拥住。“我答应你。”他斩钉截铁般许下诺言,“无论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你同意吗?”
尤比哽咽着,想推开他,可又紧紧抓住他的罩袍。
“我若同意,那你自己的自由呢?”他僵硬地发问,“你要如何找到真正的自由…世上真有真正的自由吗?”
“有的。我是自由地寻你来的。”亚科夫坚定地念着尤比的名字,“真正的自由不是现实,也不是理想,更不是死亡。
“爱才是真正的自由。你就是真正的自由。”
尤比摸索着他颈上的铁环,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卡蜜拉的头颅终于从他腿上滚落在地。“亚科夫,我没法再出去,我再拿不到母亲的戒指了…”吸血鬼绝望地闭上眼睛,“你是开启诱饵的钥匙,掌握战争先机的旗帜…你见到我,哥哥一定会抓住这机会亲自刺杀我;而姐姐也一定会抓住哥哥现身的机会下手。从你踏进教堂的门槛起,这就已全注定了…”
“我知道。”亚科夫抚他冰冷的背,摸他湿漉的头发,“你只要像从前在战场上一样,为我治伤就好了。”
“可你一个人打不过一支军队,更打不过吸血鬼…你不会飞,也跑不远,很轻易就能被抓住。”
血奴环顾四周,千百种主意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交织。
“我有办法。”他拾起那些数不清的赝品戒指,“只要你同意,我一定带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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