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顾洵说完,这两个字便在他的心中回荡起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顾洵的脑海中。
“那张灯的阵仗,比起往年,要不要缩减些?”
周成的声音再次响起,打乱了顾洵心头的思绪。
“往年……是个什么阵仗?”
去年顾洵尚未到清渊县,自然也不知道去年的七夕,是个什么样式的阵仗。
“元日,七夕、中秋节,这三个日子,清渊县都会全县张灯。”
周成也知道顾洵必然不晓得曾经的事情,便细细地向他说了起来。
“从城东到城西,再到河堤之上,凡是有路的地方,道路两旁的百姓势必悬灯庆祝佳节。”
听周成这么一说,顾洵心中也有了些大概。
这清渊县临靠运河而建,地势南北狭长。
若是每逢佳节张灯,夜晚从运河之上往县城里望去,一片灯火荧光,这景色光想一想就十分美好了。
顾洵的心动了动,若是届时能站在城西河堤之上,同样张望一眼,必然是件美好的事情。
若是……顾洵心头停顿一下,没有继续往下想。
“这花灯都是百姓自己做的吗?”
顾洵张口问道。
“对,都是百姓自己做,一块到佳节,家家户户就会做灯,已经成了清渊县的一个习俗。”
周成一说到花灯,脸上的神情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那就一切如旧。”
顾洵声音淡淡道。
“漕船修理场这边,若有百姓想要张灯,便命人取来制作灯笼的材料,提供给百姓们。”
家园已失,但生活还得继续,制作灯笼也好,张灯也罢。
顾洵都希望受灾百姓们的情绪能够高涨一些,这样重建家园的勇气也更足一些。
“对了,大人,码头集市那边,每年七夕还有盒子灯,特别好看,等着你也去看看吧。”
周成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盒子灯,样子显得更加激动了。
“哦?”
顾洵一愣,这个盒子灯,他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是放在盒子里的灯吗?
“看你这么激动,这又是个什么样的灯?”
听到顾洵开口询问,周成一脸的故作玄虚。
“等大人亲眼看看,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呵呵。”
顾洵轻声一笑,周成这么一说,他倒真的想去看看这码头集市的盒子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顾洵与周成正说着话,远远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漕船修理场的门口。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顾洵定睛一眼,马车上下来那人,果然是昔颜。
昔颜跳下车,立刻喊了几名站在漕船修理场门口的衙役,到马车前搬运东西。
随着,系带袋子沉甸甸的麻布袋,被衙役们从马车上搬运了下来。
“哎,阿颜这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周成踮起脚尖,向着昔颜的方向眺望。
顾洵心中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但他并未开口。
“哎,大人,我过去看看吧,看需不需我去帮忙。”
周成忍不住一边小跑一边回头跟顾洵说着。
顾洵对着周成微微扬起下巴,点了点。
“哎,哎,阿颜,你这搬的是什么东西?看起来这么重呢!”
周成一路小跑,到了昔颜面前。
昔颜一回身子,差一点就撞到还没站稳脚跟的周成身上。
“哎哟,周大哥,你慢点慢点。”
看到周成身子趔趄,昔颜连忙伸出手臂,扶了周成一把。
“没事没事。”
周成借着昔颜的力,很快站稳住了。
“那是什么东西?”
看到周成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几只麻布袋子,昔颜嘴角一咧。
“是小米。一会儿我熬小米粥,给这里的老人还有婴孩加餐。”
“小米?”
周成惊讶一声,随后又不解地问道。
“小米粥,光喝粥,能吃饱吗?”
“哈哈,周大哥,你没看见后面还有一袋子西红柿吗?”
昔颜直起刚刚躬下清点米袋的身子,伸手指向马车车厢的最里面。
这一指,昔颜的话更让周成迷惑了。
西红柿与小米,这是个什么搭配?
周成不解地挠了挠头,正要开口继续询问,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
“周成,陈主簿喊你呢,快过来!”
身子还没转回过去,周成口上连忙哎了一声,对着昔颜挥了挥手,赶紧跑走了。
安置好搬来的这些袋小米,昔颜用衣袖拭了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此时已近黄昏,热气却越来越盛,整个大地如蒸笼一般,闷热难耐。
昔颜疾步走到漕船修理场的临时厨房,已经有人在往炉膛里续柴火,看样子是准备做饭了。
“里长,今日天气闷热,熬点绿豆汤吧,让乡亲们解解暑气。”
里长正对着灶台前的人安排着什么,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昔颜的说话声。
“哎呀,是阿颜回来了!”
看着里长喜出望外的神情,昔颜嘴角一咧,也开心地笑道。
“我也没走太久呀,这不就回来了。”
“回来了好呀,乡亲们都盼着吃你做的饭菜呢!”
里长说着赶紧让开路子,让昔颜往里面走。
“里长,我听说这些天老人和孩子们,不大爱吃饭呢?”
昔颜一侧身子,顺着里长让开的路子便进到厨房里面。
“是啊,唉。”
听昔颜说到自己的烦心事,里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天气本就闷热,人就容易没有胃口。这老人和孩子本就体弱,吃不下饭,我最近几天快要愁死了。”
“莫愁,里长,我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昔颜看到里长有些垂头丧气,赶紧说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办法?”
听到昔颜的声音,里长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赶紧瞪大眼睛问道。
“换种饮食方式,里长,我先试一次,看看效果怎么样,你们正常做晚上的饭食即可。”
见昔颜不肯透露到底是什么好办法,里长便也不再多问,只要昔颜能帮他解决问题就成了。
昔颜走到一处靠着栏杆边上的灶台,便挥手示意一旁的衙役将其中一袋小米搬运过来。
开袋、取米、清洗。
昔颜的动作干脆利索,很快,铜盆里便小山似的一堆黄澄澄的小米。
作为昔颜最爱的营养粥品,小米粥可以健脾养胃,不想吃饭的时候,来上一碗,胃里顿觉十分舒适。
但煮小米粥,可不是那么简单。
有些人直接将小米下锅煮粥,煮出来的小米粥清汤寡水,汤是汤,米是米,这就错了。
要想煮出香浓黏稠、米油厚实的小米粥,昔颜可谓是经验老到。
清洗完的小米,安静地待在盆地,昔颜舀了一些清水,没过黄澄澄的小米。
这一步是浸泡,让小米充分吸饱水分。
这样不仅煮熟得快,还可以让小米颗粒饱满,口感黏稠。
趁着小米浸泡的功夫,昔颜也没有浪费时间。
一大袋子西红柿也被衙役抬了进来。
昔颜割开袋子,将西红柿转移到大铜盆里,开始清洗。
很快,一个个圆滚滚红艳艳的西红柿,变得干净又光亮。
炉膛已经烧热,昔颜先煮开了一锅热水,浇到了装满西红柿的铜盆里。
等水温稍微降一降,昔颜便将西红柿一个个从热水中捞出来。
西红柿的外皮经过热水高温,轻轻一撕,便掉了下来。
这样无论老人还是婴童,吃起西红柿来都不用再顾虑吐皮的问题。
处理完西红柿,锅里的新水也烧开了。
昔颜将浸泡好的小米过滤后捞出,放进滚开的热水中。
颗粒饱满的小米粒,在翻滚的热水中迅速膨胀,也不容易粘锅。
同时,小米自身的营养也释放出来,经过小火慢炖后,小米粥才会香浓黏稠。
盖上锅盖,小米在锅内徜徉。
昔颜已经拿起刀开始切西红柿了,手起刀落,很快一盆圆滚滚的西红柿,变成了一盆碎碎的西红柿丁。
另起一锅,锅热烧油,昔颜将手掌探在锅的上方,感觉到温度合适,便将整盆西红柿倒入锅中。
滋啦滋啦的声响从锅内发出,昔颜并没有急着去翻动锅内的西红柿,而是将适量的白糖倒入了锅里。
白糖可以让西红柿释放出更多的汁水,也中和了西红柿自身酸酸的味道。
撒入白糖,昔颜才开始翻动锅内的西红柿,让它们均匀受热。
不一会儿,锅内原本丁子块的西红柿,已经熬成了浓稠的西红柿酱汁。
接下来,昔颜将酱油、盐等调味品放进锅里,开始给西红柿酱汁调味。
在夕阳即将落下之际,昔颜熬制的西红柿酱汁也完成了。
打开小米粥的锅盖,锅里的水分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粥体也比刚刚更加的黏稠。
昔颜将锅盖微微露出一点点缝隙,谨防小米粥会溢锅,又探出身子,看向前方的炉灶。
蒸笼中的热气已经冒出,昔颜算计着馒头应该蒸好了。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小米粥已经熬制得十分黏稠,上次飘了一层厚厚的小米油。
昔颜将小米油撇出,放进铜盆中,又将小米粒盛出来,同样放入铜盆中。
“里长,开饭啦,请老人和婴童的家人,来我这里取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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