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方圆百里香火最旺盛的寺庙,福安寺占据了清渊县整个西北角。
就连居士院,都要比清渊县衙大上数倍。
自从顾洵恼火后,赵芷柔就要离开县衙,去福安寺居士院净净心。
晨钟悠扬时,赵芷柔跟着居士们诵经,做早课。
入夜,青灯古刹间,赵芷柔用心抄写佛经,做晚课。
只要不回京城,在寺院里安度一生也不错。
抱着这个想法,赵芷柔过了几日安生日子。
谁知一日早课后,一位同样清修的居士,打破了这安宁清静的日子。
这位居士低声密语一番,赵芷柔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顾洵之所以不让她接近昔颜,竟是因为他喜欢昔颜!
赵芷柔纳罕,难怪顾洵在京城时就不曾定亲,原来他并不喜欢女子,而是喜欢男子!
怪不得放着清闲的国子监博士不做,非要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小县城当什么破知县。
顾洵定是怕被父亲知道内情,所以跑得远远的,来这里玩乐!
那日昔颜给顾洵喂食,正常两个男子间,怎么会做如此亲密之事,他俩定然早就好上了!
赵芷柔镇定地深吸口气,现在一切都对上号了。
命悬一线时,是昔颜第一个跳水来救得赵芷柔。
见昔颜第一面时,赵芷柔也对眼前的恩公一见钟情。
从小到大,赵芷柔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敢爱敢恨,她就是如此爱憎分明的女子。
顾洵越是不让赵芷柔接近昔颜,她就偏偏要接近。
就算昔颜不喜欢她,赵芷柔也要用尽手段,让昔颜臣服。
离开福安寺,赵芷柔就是要把属于自己的都拿回来。
收回思绪,赵芷柔起身,从桌前走到窗边。
今夜星光暗淡,只有一轮孤月,高悬夜空。
斜睨明月,赵芷柔挑眉一笑。
不久之后,她再也不会孤身望明月了。
一夜安静,黑沉沉的天空渐渐变成淡青色,太阳穿过云霞,映出第一道晨光。
昔颜一夜好眠,今日早早起来。
先是将铁锅里的辣椒油盛到坛子里,盖紧盖子。
再在坛子口的瓷扣上,对穿麻绳,方便提起。
昨日去集市,昔颜顺带买了块鸡胸肉,准备给小猫中午的时候加点营养。
今日小食堂早饭,是手抓饼。
金黄酥脆的小饼上,摊个鸡蛋。
没有火腿肠,昔颜自己腌了里脊肉。
铁板烧热,沾满调料的里脊肉在油中滋啦作响。
翻上两翻,滑嫩的里脊肉两面焦黄,便煎好了。
手抓饼卷上里脊肉,再刷上昔颜特意调制的酱料。
小饼一卷,嘎吱一咬,又酥又脆,满口留香。
周成自然是吃了两个手抓饼,才算过瘾。
陈思过来,也津津有味吃了一个。
直到吃完,众人才发现,顾洵没有来。
“陈主簿,你去看看大人,他怎么没来吃早饭啊?”
周成吃完第二个手抓饼,意犹未尽地嗦着指头上残留的酱汁,口中含混说道。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昨晚惊魂的烤鱼大餐,陈思受尽一万点伤害,他明确拒绝了周成的提议。
“我去就我去,傻子才放着好人不当呢,哼。”
说着,周成起身便出了小食堂,往知县宅走去。
不知去锦香楼何时回来,昔颜忙活完早饭,便拿出鸡胸肉。
提前煮好,中午回来就可以直接拿给小猫吃啦。
这煮鸡胸肉,很是有讲究。
若是在沸水中煮熟,那鸡胸肉指定又干又柴,难以下咽。
洗净的鸡胸肉,被昔颜投进沸水中,煮上一小会儿,立刻离火。
盖上盖子,让鸡胸肉在热水中焖熟。
这样煮出来的肉质不柴,很是滑嫩,软烂适中,小一点儿的猫吃也没问题。
捞出鸡胸肉,待它放凉。
趁这个空,昔颜摘下围裙,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裳。
这样,一会儿收拾完鸡胸肉,昔颜就可以直接去锦香楼送辣椒油了。
换好衣裳的昔颜,伸手一摸,鸡胸肉已经不烫手了。
取过干净的盘子,昔颜拿起鸡胸肉,将它撕成细细的小条,方便小猫啃咬。
“阿颜,你刚才是说要跟我马车走吗?”
一位衙役在小食堂门外大喊。
“是的,我马上就来。”
早饭时,昔颜听说一位衙役要驾车去办事,恰好路过锦香楼。
锦香楼虽不远,但提着一大罐子辣椒油,还是有些费力。
于是,昔颜便跟那位衙役说好,走时过来叫她。
听到喊声,昔颜立刻快速撕完最后一点鸡胸肉,提起辣椒油,就快步跑了出去。
躲在小食堂门外角落里的赵芷柔,看着昔颜离开后,便轻手轻脚地踏进了小厨房。
早饭点早已过去,赵芷柔环视一圈,小厨房内外没人。
保险起见,赵芷柔又探头看向窗外,小食堂院子里同样一片安静。
刚才吃早饭时,赵芷柔注意观察昔颜,发现她并没有吃早饭,而是去煮了鸡胸肉。
想来,这鸡胸肉,就是昔颜给自己准备的早饭了。
赵芷柔拿定主意,迅速掏出金黄绣囊,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包。
打开叠好的纸包,细密的白色粉末露了出来。
赵芷柔将粉末对准鸡胸肉,一倒而尽,又取来筷子,搅拌均匀。
这样白色粉末就消融在鸡胸肉间,完全看不出来异样了。
放下筷子,赵芷柔嘴角轻扬,甚是满意,转身就离开了小食堂,静待昔颜回来。
敲了半天知县宅的大门,周成才进到里面。
顾洵昨夜看书太晚,今早一时没起来。
幸亏周成来了,顾洵今早还要去锦香楼赴约,不然就迟到了。
周成见到顾洵第一件事,便是请他去小食堂吃早饭。
“大人,阿颜今早做的手抓饼,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就轻轻一咬,满口酥脆,油香四溢啊。”
听到“油香四溢”几个字,顾洵眉头蹙紧,连忙挥手。
“昨晚的烤鱼,我还没消化,今早不吃饭了。”
“那怎么行呢!”
是啊,周成可是鄙视了陈思,才过来的。
这要是喊顾洵吃饭失败,周成不得被陈思笑话好几天。
“大人,阿颜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那什么来着?”
周成说着说着,忽然忘词了,他连忙挠挠脑袋,补救道:“反正就是,不吃饭可不行。”
顾洵一大早,就被周成给折腾笑了。
“行吧,你去小食堂,给我端点吃的来。”
顾洵认输,周成得胜后,立刻转身就跑。
“等一下。”
周成办事,顾洵是放心不下的,他连忙喊停,决定认真交代一下。
“记住,要清淡的,不要手抓饼或其他油腻的。”
周成急忙点头,满口应是,迅速跑回小食堂。
可这时的小食堂,别说昔颜,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周成在小厨房外间寻觅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现成的早饭。
打开里间的帘子,周成进到小厨房。
灶台旁,一盘颜色淡雅、清清爽爽的鸡胸肉丝,映入周成眼中。
为了确认是不是真的清爽,周成还用一旁的筷子加了根鸡肉丝,送进口中轻尝。
“嗯,肉丝细腻滑嫩,关键很清淡,符合大人要求。”
周成边说边点头,对自己的办事能力,十分认可。
怕顾洵等急了,周成端起这盘清淡的鸡胸肉,就离开了小食堂,回知县宅去了。
到了锦香楼,昔颜熟门熟路地到了后院门口。
轻扣门上青铜门环,很快一个小厮便开了问,询问昔颜找谁。
“我找胡掌柜,来送辣椒油。”
昔颜将手中的辣椒油坛子提高,展示给小厮看。
“你等一会儿,我去喊胡掌柜。”
小厮虚掩上门,快跑去后厨,喊了胡掌柜出来。
“你是?”
胡掌柜每日见人无数,一时没想起眼前这人是谁。
“胡掌柜,我是昔颜,上次在这吃饭,跟你说要送辣椒油来的。”
昔颜笑眼弯弯,一脸和善。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辣椒油带来了吗?”
“带来了,就在这里面。”
胡掌柜看昔颜提了个大坛子,连忙伸手请她入院。
“好,请进门详谈。”
吃完一整盘鲜嫩的鸡胸肉,顾洵也该收拾衣衫,出门赴约了。
昨日,顾洵去乡下查看耕地情况,却发现一些问题。
钞关那边仿佛算计好似的,顾洵一回到县衙,就收到了请帖。
杜辽打着顾洵父亲的旗号,约顾洵今日在锦香楼,叙叙旧日之情。
这样一来,于情于理,顾洵都无法拒绝。
陈思今日有事外出,顾洵吃完早饭,想着锦香楼也不远,便独自步行前往。
出了县衙,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顾洵觉得胸口微微发闷,一拭额头,竟擦下些许薄汗。
今日是四月十八,距端午尚有些日子,按理不会太热。
再说这上午日头还没上来,顾洵走的也都是背阴处,冒的哪门子汗呢?
顾洵松松颈口的衣领,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三分之一,顾洵听得心口怦怦直跳,他左手搭在右腕暗数,不觉吃了一惊。
这脉数已直冲百下,平日里,顾洵的脉数也不过七八十下而已。
走这几步,不至于如此。
顾洵心中疑惑,脚步却未停。
眼看着锦香楼就在跟前,顾洵突然感觉脸颊发热,口干舌燥,脚步虚浮,快要支撑不住。
“小二,来杯茶。”
顾洵靠住锦香楼迎客台,勉强支撑住乏力的身体,去唤店家小厮。
小厮识得顾洵,看他面色潮红,眼神迷乱,连忙端了杯热茶过来。
“客官,您的茶。”
接过茶盏,顾洵来不及道谢,便一饮而尽。
顿时,从未有过的莫名感觉,从顾洵小腹腾然而起。
自下而上,横冲乱撞,越过胸口,直冲脑门。
顾洵心道不妙,抓住小厮手臂,急忙问道:“雪隐堂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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