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吹尘

三天后,掌门首徒孟吹尘下山历练归来,与论法堂约好要去为后辈们讲一堂课。孟吹尘这个名字在万剑宗弟子们眼中尚是传说一样的存在,去听的人不少,徐来也在其中。

孟吹尘的剑叫听花,出了名的漂亮,算是万剑宗的剑花,来者众多,有的真来听前辈师兄修行心得体会,有的来看剑,有的来看人。

旁人不清楚,但徐来是第三种。修行心得藏书阁里多的是学霸笔记,听花再美在他心里也比不上不归,唯有孟吹尘一人让他感兴趣。

如果说徐来的人生好像是主角,那么孟吹尘的人生就是主角。

十二岁拜入万剑宗,十五岁宗门大比力战前辈师兄,虽然没有一举夺魁,但得了掌门青眼被收作亲传徒弟,十六岁闲花会赢得头筹听花,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

孟吹尘生得也好,瓷肤墨鬓,剑眉星目,身量匀称。他今日未梳髻,一头乌发高高扎起,添了三分少年意气。

徐来眼力更好,连他发带上的流云纹样都看得清,似是不经意,孟吹尘向他这边看来,两个人目光不偏不倚撞在一起。孟吹尘先移开视线,面上波澜不惊,好像无事发生。徐来心里惊涛骇浪陡起,文艺一点说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时钟才开始运行,直白点说他终于摆脱了三无穿越。

叮咚——检测到激活条件,系统开始运行。

机械声如惊雷一般在脑海中炸响,徐来缓神片刻在脑海中问道:能把音量调小点不?

系统从善如流,再出声时没有对他的听力造成二次损伤:现在是答疑解惑时间,您有什么疑问吗?

徐来:怎么把你关了?

系统沉默片刻羞恼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徐来无所谓地说:你肯定要给我布置任务啊,但是我不想做任务,奖励我不稀罕,惩罚也不想受。关了你省事,还清净。

系统一口气没上来,顿了顿说:别想了,关不了。

徐来持怀疑态度:别蒙我,谁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

系统不说话装死机,徐来闲得无聊:怎么死了?聊两句呗,解释解释我这算什么,穿书吗?主角是我吧?我的金手指呢?

系统似乎终于扳回一局,施施然道:我就是你的金手指。

徐来一时无语,闭嘴听系统给他解释剧情。

一切要从他腰间的不归说起,这把剑原名叫斜风细雨,前主人嫌这名字柔弱,改名叫不归。人如其剑,折腾天折腾地,真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前主人俗名唤作李春来,从小就不安生,在村里打鸡撵狗,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开始修行,品德也没有高到哪里去,什么构陷同门啦,偷窃异宝啦,夺人之爱啦,缺德事干了个遍。

上天为他关上了道德的门,给他开了一扇天赋的窗。

李春来此人心够狠手够脏,一柄不归杀人无数,甚至修行邪术强行与剑灵签了心血契,战力可敌圣人,修行界对这魔头敢怒不敢言,只能很不体面地在背后烧香拜佛诅咒他不得好死。

最后天道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突破圣人境时失败,元气大伤,修行界趁机合力围剿这魔头,逼得他自爆而亡。

不幸的是这魔头并没有完全魂飞魄散,一缕残魂入轮回转世重生。

而你,徐来,就是李春来的转世。

徐来听的直皱眉头,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在头上,谁也不会好受。他质疑道:真假?小说也不能这么编,主角劣迹斑斑,这用一句浪子回头敷衍不过去吧?

系统:唉?您以为自己是主角吗?

徐来沉痛起来,对哦,好像我是个反派,还是特别没品特别低俗的反派。

孟吹尘眼风扫过台下诸位弟子,注意到徐来愁眉苦脸,不禁开始反思我讲课很差吗?怎么师弟这么痛苦。

幸好这堂课已至收尾,孟吹尘心想,我还是快点说完,别再折磨他了。

周围的弟子如潮水一般褪去,徐来却如礁石一般坐在原位不动,他倍受打击,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自己失落的内心。

“你脸色不好,要我陪你去医馆吗?”,关切的话如一束暖阳照亮他受伤的心。徐来抬头,又一次和孟吹尘四目相对,几乎要热泪盈眶,世间还是好人多。

系统幽幽道:您眼前这位才是主角。

徐来把眼泪收回去,在心里暗戳戳骂系统破坏气氛。

“我没事,不劳师兄费心”,徐来很快整理脸色,勉强笑道。

孟吹尘点头,转身要走,他刚走出没几米,徐来感觉到一阵刺痛。警告,系统尚未更新完成,请宿主不要远离主角。

徐来痛得冷汗直冒,咬牙切齿问道:不更新会怎样?

系统:容易变成傻子,毕竟我还在你识海里。

孟吹尘听得方才的师弟喊他,闻声转头,见他脸色煞白马上要晕过去,立刻快步上前,手虚搭上他脉门,缓缓输送真元。

孟吹尘靠近的一瞬间疼痛感就减轻了,加上柔和的真元为他梳理气息,徐来赶在生理泪水落下的前一刻装晕过去。

疼哭了这种事也太丢脸,他如是想道,何况是在皎皎如月的主角面前。孟吹尘没法在这关头丢下他,只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把师弟横抱起来,带他往医馆去。

隔着社交距离看时不甚分明,抱在怀里孟吹尘感觉出这师弟当真生得单薄。他想师弟应该是天生的体弱多病,不是听我讲的课被折磨晕的,那就好。

徐来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会收回皎皎如月的评价。当然此刻他心里也不平静:诶呦喂公主抱,我算不算抢了女主角戏份,天呢,我不是主角还会不会给我分配对象,没有对象也行毕竟我有猫不是孤家寡人,月牙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

医馆当值的医师看到孟吹尘进来很吃惊,迎上来问他出什么事了,孟吹尘小心地把徐来放到软榻上,答道:“我没事,是这位师弟有些不舒服。”

医师凑近了瞧:“这是…徐来,你们认识?”

徐来?孟吹尘微怔,他听说过此人,去年从藏剑谷带出了灵剑不归。

有人传他肆意张扬,也有人传他风流成性,孟吹尘不信这些,风头盛时总有人会编排一些信不得的话,有好有坏。爱传话的人揣测孟吹尘不喜欢这个有可能抢他风头的徐来,传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孟吹尘只觉得好笑,他一个病秧子怎么跟人拔剑相向。

徐来怕装晕被发现,在医师起疑之前先睁了眼,医师诊脉诊了半天没得出个所以然,只好给他开了静心养气的方子。

孟吹尘跟着医师去抓药,徐来敲敲系统:诶,更新完了没,人家要走了。

系统回复道:鉴于你们俩不熟,我给你开通了自动间断更新功能,他靠近就开始,离开就暂停,不会再拿你的智商冒险了。

徐来满意道:你还挺人性化的嘛。

系统不好意思道:现在更新进度到30%啦,你这两天找机会和他多接触接触,五天内更新不完你还是会变傻子。

徐来:我收回之前的话。

他崩溃道:你也知道我们俩不熟,我拿什么借口和他多接触!

系统站着说话不腰疼:切磋、仰慕、求教、偶遇、办法多的是嘛。

徐来:喂,他可是主角,万一他发现我不对劲,一剑捅死我怎么办?他说到这里灵光一闪,发现了盲点。

不对,既然李春来这么臭名昭著,那不归也好不到哪儿去,怎么我带出这么凶煞的剑没人告诉我!

系统:这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啦,修行界差不多全部换代更新,没人记得当年的事。应该。

徐来瞪大了眼睛:那原装货他复仇个啥?当年他恨的人不是都死光了?

系统苦口婆心:你不能拿你的逻辑,去质疑一个没脑子的反派啊。

徐来不说话,孟吹尘拎着药包进来,问道:“你现在能御剑吗?用不用送你回去?”徐来自暴自弃点点头,打算积少成多,更新一点算一点。

孟吹尘掐诀召出听花,剑飞得很稳,期间孟吹尘有意无意给他挡风,徐来心想:等下!我在主角心里的形象不会变成柔弱小白花了吧?他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得一激灵,低头看脚下的听花剑。

剑身有一抹绯红纹路,像杏花红霞,确实比普通的剑好看,徐来想到自己的不归。虽说李春来不是个东西,但不能迁怒到剑上,不归也很好看,剑花之位值得一争。孟吹尘把他送到见微真人住处附近,这里离徐来的小院不远,徐来想多更新一点,邀他来自己院里看猫。

孟吹尘喜欢猫,很乐意和他去;月牙也喜欢他,轻巧地跳上孟吹尘肩头蹭他下巴。

看得徐来心里不是滋味,孟吹尘对着人总端着架子,见了猫却笑得温柔。徐来心里酸酸涩涩,心想当主角就是好啊,人见人爱,猫见猫待见。

孟吹尘待了没一会儿便告辞,徐来抱起月牙回屋,发现它竟有一丝留恋,恨铁不成钢地轻敲小猫头:“月牙,你可不能见色忘义啊,我和老头才是先来的。”

月牙仰脸看他,叼住他手指舔了舔,然后从他怀里挣出去下地玩了。

医师抓的药更像茶,徐来烧水给自己煮了一壶,味微苦而有回甘,他轻叹口气,收拾出桌案开始写见微留的课业。

当晚见微给他发传讯符问他桃花运是什么,老头闲的无聊,占了一卦算出徐来红鸾星动的天象已经应验。徐来想了想回道:孟吹尘回来了,有幸得见听花剑,走的是杏花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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