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下斗草

之前把杨公子错认成蛇精,我一度雄心壮志要认真工作,努力挣钱,只为买头猪去猎杀城郊的大蟒,如今得知这杨先生身世清白,我也不需再去找什么九尾狐妖的尾巴给香儿破除妖术。认真工作的动力荡然无存,现下又开始犯懒起来。

左右闲来无事,天清气朗,我便兴冲冲带着香儿一起去郊外游玩。

提前包好了蟹黄毕罗和羊肉毕罗作午饭,豆沙草饼、玫瑰草饼、芝麻草饼作点心,又叫香儿买来瓜子水果,打了个包袱带着。

大清早,我俩便兴致勃勃的带着这些东西出发去了城外翠屏山,这翠屏山也就是上次我去参加狐族婚宴的地方,想来这山算是狐族的地盘。

翠屏山是长安城东最大的山,东面有陡峭的崖壁,西面依傍着蜿蜒的小河,山坡平缓,绿地如茵,草地上星星点点开着可爱的小花,几只兔子时不时从草窠中探出头来。

我俩将包袱一放,本想一起斗草来玩,无奈那蟹黄毕罗的香味透出了包袱皮,在我们的鼻间转来转去,于是还没到中午,我俩就掏出毕罗大吃特吃。

“哎?香儿?你怎么把酒塞进来了?”我翻弄着包袱,疑惑道。

“啊,是我放的。”杨公子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响起,笑嘻嘻地将那酒囊接过去。

“哦,”我顺手把酒囊递给他,忽然觉得不对:“哎?昨天叫你来,你不是说嫌麻烦,不想动嘛?”

“对呀,直接化形飞过来,省事多了。”他随意找了一颗杨树,翻身上去一倚,懒洋洋地摇扇喝酒。

这么几步路都不肯走,真是好懒。我心里不由想道。

我和香儿吃了毕罗,见这山间的花儿开的很好,便手拉着手去采花儿。

香儿净捡些又大又香的花儿来,这个看着也好,那个也喜欢,索性统统插在头上,花枝子七零八落的支楞出来,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把她头上乱七八糟的花儿摘下来,把她的头发梳好,又重新将那花儿编作了花环给她戴上。

“师父好厉害!”香儿开心坏了,抱住我又蹦又跳,又怕碰掉了花环,小心翼翼的护着。

看她高兴,我也高兴,香儿从小流浪,比我可怜多了,我师父疼我,我自然也要疼爱她。

“来,师父教你!”

我们编了一会儿花环,我又教她认花,桂花,秋海棠,木芙蓉,蝴蝶兰,紫薇花……

认着认着就变成了花下斗草,斗草斗得急眼了,就变成了师徒斗殴……

后来玩累了,我俩躺在草丛中发了一会儿呆,便回到杨公子那里去吃草饼。

回来时,正见到小狐王也在,正和杨公子喝着酒说话。我这才想起来,之前小狐王就来找过杨公子,他当时不在,我后来又忘了跟他讲。

“家姐喝了您送的杨枝甘露好得多了,唉,可是她心结不解,还是每日遭这灼心之罪。”

“你回去转告她,她所盼望之事无法实现,莫要在继续折磨自己了。”

“您所指的盼望之事是……啊!是白小姐回来了。”

我扯一扯正在发花痴的香儿,带她行礼道:“见过小狐王。”

“哎呀,要叫狐王殿下……”小狐王说完,瞄了一眼杨公子,讪讪道:“唉,算了,白小姐想叫什么都行。”

我拿出几个草饼来递给他,又递几个给香儿,小狐王尝了一口,嫌弃的说:“啧啧啧,一般。”

“师父手艺好着呢!”香儿抗议道,我这小徒弟花痴归花痴,外人面前还是很回护我。

“你也是杨大人的未婚妻吗?”小狐王扑楞楞两只大大的狐耳,问香儿道。

“才不是。”香儿嘟囔道。

“哼,一介凡人,吃过什么好东西。”小狐王狐眼一翻,不屑一顾道。

“给我一个嘛。”杨公子道,我赶忙也递给他几个。

小狐王大约是看着杨公子的面子,不再提这草饼,但也再一口不吃,很有气节的抱着双臂,腰杆挺得直直的。

我有些尴尬起来,也不知他这是在展示他的未来狐王威仪,还是纯粹的小心眼,只好胡乱找话说道:“那个……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小狐王十分傲慢,昂着下巴,很不友好地道:“孤王。。。”

杨公子忽然干巴巴的咳了两声,道:“上次去婚宴,杨某没见到老狐王,甚是遗憾,记得他上次问起我有关继承人之事。”

小狐王的耳朵一下子立起来,连耳朵尖上的狐毛都支棱起来,他迫切地问道:“你怎么说?”

杨公子慢悠悠喝着酒,也不答话,只飞快的给我递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马上装作善解人意地催促道:“哎呀,小狐王殿下这样好,你自然应当多替小狐王殿下说几句好话。”

小狐王立刻向我投来感激的眼神,杨公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微微笑道:“白姑娘这样说,我下次多和老狐王说说便是了。”

小狐王十分高兴,举起手挠了挠大大的狐耳,笑道:“白姑娘真是善良可爱,以后您来狐山,狐族的美酒佳肴任你享用。您刚才问我什么?啊,我刚才跟杨上神说的事啊。”

接着他便讲起了一件他们狐族的烦心事。

话说小狐王有个长姐叫珊瑚,珊瑚姑娘年轻时对火神祝融一见钟情,但火神心高气傲,非但拒绝了珊瑚姑娘,更是言语间对她百般羞辱,那珊瑚姑娘是个爆炭个性,一言不合便与火神斗起法来。

“啊?那可是火神啊!珊瑚姑娘能斗得过他吗?”我惊道。

“自然是斗不过的,”小狐王老老实实地说:“孤王家姐很快落败,随后便使出了我们狐族女子的高深法术,哄骗了火神。”

“这么厉害!”我不由拍掌赞道。

杨公子笑笑,微微侧头,凑近我的耳边道:“其实也就是装可怜。”

我一时无语。

“那火神被家姐法术所迷,竟想握手言合,结果被家姐一口咬下了一根小指吞入腹内。”

我大吃一惊:“啊?那也太过分了……”

“哼!他对我家姐出言侮辱,践踏了她的心,那就不过分么!我家姐与他斗法,他落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那祝融十分气恼,要将我狐山烧尽,我们狐族虽打不过他,但也绝不求饶,与我们一只狐作对便是与我们整个狐族作对,他要来烧我们狐山,我们可绝不退缩!”

我见这小狐王虽然年少轻狂,但十分珍视同族,不免肃然起敬。

“那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天帝派太上老君来做了和事佬,劝开了火神,但家姐说什么都不肯吐出腹内火神的小指,这么多年,他的小指一直在家姐的腹内燃烧,唉……要我说,还不如把他的手指还他算了,我倒不是怕那火神,只是看见家姐如此受罪,心中实在不忍……”

他说到动情之处,连自称“孤王”都忘记了,连连叹气,连两只狐耳都丧气地耷拉下来,听得我也十分难过。

“珊瑚姐姐会不会是还想再见那个火神一面呢……”我沉吟了好一会儿道。

“啊?那怎么可能!孤王家姐恨极了那火神,又怎么会还……”小狐王忽然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家姐希望……火神过来跟她服软求饶……”

我十分惊诧:他怎么会这么想……

“嗯,所以我说,她所盼望之事,成不了。”杨公子也插口道。

这下子我更惊诧了,难道不是珊瑚姑娘想与火神解开误会吗?

“果然如此!孤王还是再劝劝家姐!”那小狐王性子急躁,话音未落,转眼便化形飞走了。

“我只是觉得珊瑚姑娘只是想找个借口见见他而已……”我苦笑道。

“有什么可见的,见面肯定又要打起来啦。”杨公子满不在乎地喝干最后一点酒,笑道:“这草饼很好吃,白姑娘手艺很好。”

我知道他有心哄我,忍不住一笑。看看天色晚了,便把包袱收拾起来,香儿在一边睡着了,我推了推她,她哼唧了一声不肯起来。

杨公子于是便像抱小孩似的小香儿抱起来,那样子忽然让我想起来小时候,我师父也这么抱过玩累的我。

真好啊,玩累了就可以被大人抱回家。

大约是我脸上显出羡慕的神情来,杨公子不由失笑,矮下身来:“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抱了一个啦,还怎么背啊,我自己能走……”

“这算什么。”他微微一笑,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身上便长出藤蔓来,将香儿缚在他怀中。他用空出来的两只手向我勾勾手,说道:“来吧。”

我看着他宽宽的后背,酸痛的小腿越发努力地向我抗议,我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慢慢趴在他后背上。

于是他就这么前面抱着香儿,身后背着我,胳膊上挂着我们的小包袱,慢悠悠稳稳的向家里走去。

“这次你不直接化形飞走了吗?”

“嗯,偶尔学着做个人类,其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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