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家伙被电子项圈困住,索西暗暗庆幸,否则就这一眼,就足够他的精神海在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即便他是高等哨兵。
“所以呢?”蕾亚也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疲惫,语气却不无鄙夷:“难道我乖乖吃饭喝水你们就会放我出去?”
索西耸耸肩膀:“当然不会,我说那些都是逗你玩儿的,你爱吃不吃,关我屁事。”说罢,咧开嘴笑笑。
蕾亚的脸上出现一丝崩坏,抿紧了嘴,眼神变得恼怒。他就这样瞪着摄像头瞪了有一时。
就在索西以为计划成功——洗脑不就是首先破坏向导的精神屏障吗?这才能侵入、才能写进新资料,索西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只要让向导崩溃,接下来万事好办。
然而蕾亚很快平静下来,冲摄像头无辜地眨眨眼:“你是哈士奇吗?你的话可真多,还都是脑子抽筋才说的废话。”
洛伊包住嘴,不能笑不能笑。其他人也是。
“……”索西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戴上耳机。
他听了有好一会儿的白噪音,翻涌的精神海恢复平静,他的座头鲸也潜回海底。
这可真是意外,并且教他感到挫感。他是高等哨兵,比普通哨兵多出一种自我压制精神体的能力,可现在——
也教他隐隐有一种兴奋感,一种棋逢敌手的兴奋。
熬了将近一天,总算没那么无聊了。
索西紧盯着大屏上的向导,向导并不理会他,只是去房间另一个角落缩着。都好像无事发生。
被挑衅,然后被无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他一个少校,一个“活动房”的高等哨兵,父亲是白瑟联邦的安全局局长兼“活动房”总负责人。
他出生就在罗马。
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优秀,却被这个高等向导无视,从头到尾无视。
那你会说索西肯定在想“啊这个向导好清纯好不做作我好喜欢”——大、错、特、错。
索西现在掐死蕾亚的心都有了。
哨兵恨不能真的凿开向导的天灵盖,好好看看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耳机里的白噪音换成了女人悠扬的吟唱声,节奏缓慢,音色空灵。索西感到平静在体内漫延。
情绪稳定,精神海安全,座头鲸沉默。
很好。
索西坐到椅子上,翘起腿,懒懒靠着椅背,然后跟洛伊要来向导的资料。
“蕾亚·莫利,”他抓着话筒底座,电线从桌上垂下来,“蕾亚……真可爱的名字,和你本人一样,自然卷,白皮肤,下垂小狗眼,你多可爱,洋娃娃一样可爱。”
蕾亚的身体动了动,抱着膝盖的手垂下,搭在地上,攥紧成拳。但他没有看摄像头。
但索西敏锐的视觉能观察到克制。竭力忍耐的克制。
非常好。
他用习惯的傲慢口吻继续道:“你的精神体是长耳鸮……就是猫头鹰吧,那种全身长着蓬松羽毛的鸟,眼睛总是圆圆地瞪着,脑袋可以转180度——天,拧麻花吗?不怕突然拧断脖子?”他嗤嗤地发笑,“白天不敢见人,晚上才偷偷摸摸出来,顿顿离不开小老鼠,因为没有牙只能靠吞咽,我在动物园见过,头一伸一伸地吞咽,活吞,老鼠腿还在外面乱蹬,脑袋却已经进了喉咙。”
索西撇了撇嘴:“怎么说?生吞老鼠这种事真的挺恶心——对啊——”他忽然坐直,眼里露出兴奋,“我知道了,你不吃饭是因为不喜欢这些,对,这是人吃的,你是猫头鹰,你喜欢吃小老鼠,稍等,我现在就让人去给你抓。”
他叫来某个人,用话筒能清晰收录的音量命令对方,快点儿去下水道或者什么阴暗恶臭的地方逮小老鼠回来,一只不够,越多越好。
洛伊满头雾水,这算什么招?张了张嘴要问,随即看见蕾亚走到监控探头底下,仰头直瞪瞪盯着摄像头。
监控大屏中间那块小屏上,是向导近近贴上来的脸。
向导的目光凶狠,尖锐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恨不能插进摄像头、一刀捅死这边的索西。而他又那么瘦,瘦得皮包骨,脸颊都凹下去,他一眨不眨瞪着的眼球凸出来一些,看上去很吓人。
此刻的蕾亚像极地狱的恶鬼。
太好了。索西更加兴奋。向导已经露出明显的恼火神情,他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了,那他的精神屏障便也不会继续稳固。
高等向导又如何,索西看着大屏上的蕾亚,傲慢地想,还不是为精神屏障所控制,要始终情绪稳定,始终inner peace,不能被外界情绪影响,否则就被这玩意儿威胁要碎掉——
就像他,即便有能力压制精神体,但也有限,更多还是要看精神海的“脸色”。一样不可以让情绪剧烈波动,一样受精神海“奴役”,要看好精神体,别教那个大家伙搅乱平静的海面,不然一样等着变疯子。
他和他,哨兵和向导,他们强大,他们也好可怜。
“索理思少校?”洛伊出声提醒。
索西从短暂的自怨自艾中回过神,跟对方比了个手势。洛伊立刻坐到电脑前记录。
索西张开嘴,忽然又闭上,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他垂眼整理一番情绪,而后抬起头定定望着屏幕上恼怒的向导:“不想吃耗子就给我乖乖去吃饭,别跟小屁孩儿一样闹绝食,幼稚又无聊。”
真是意外的发言。
满屋子的人都惊讶地看向索西,包括蕾亚。
向导稍稍睁圆了眼,苍白瘦削的脸上浮现一层困惑。或许在想,怎么突然变了话锋,不是该继续讽刺他、嘲笑他吗?
索西拉不下脸解释,突然关心实验对象什么的,怎么想怎么崩人设。
他清清喉咙,摆出一贯的傲慢态度:“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毕竟我还没遇见过不容易被影响情绪的向导,像你这种的,说真的,我挺想和你打一架。”
“……”
“所以,给我乖乖吃饭。”索西夸张地摇摇头,撇着嘴“啧”了几声,“瞧你瘦得跟鬼一样,哪里有向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贫民窟的小乞丐。”
蕾亚垮着脸盯了一会儿探头,忽然笑起来,变脸似的,神态从苦大仇深一下变得和善,本就是天生的下垂眼,这样一笑,更显得温顺且软绵。
索西还注意到对方右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酒窝让向导看上去更加无害,也让索西生出想摸摸的冲动。毕竟比例低,一百个人中可能只有十二三个才生酒窝。
好奇和新鲜感在索西心里作祟,他看得眼睛都有点发直,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
可下一秒,他就想冲到隔壁房间跟向导打一架——
蕾亚对他竖起中指,笑眯眯地比口型,笑眯眯说了两个词语:FXXK U。
第一天的监督工作在少校先生的破口大骂中结束,白噪音都不怎么管用了,一针向导素下去才勉强平静下来。
可他还是睡不着,他像个记仇的小屁孩儿,满脑子都是蕾亚冲他竖起的中指,蕾亚笑眯眯说出来的脏话。他光着脚在临时寝室里乱转,嘟嘟哝哝骂脏。
2006年4月29日,天气,多云
蕾亚,谢谢你送我的怀表让我有机会重来,猫头鹰带我回到我们相遇之前,从现在开始,我会仔细搜集所有证据,我会带着证据回到未来帮你,我一定能救你的。
说真的,在时间长廊折返跑的感觉很新鲜,我知道你一定又会笑我是哈士奇,说我太鲁莽,总是脑子一热,没一点儿座头鲸该有的沉稳样子,可难道这样不是最衬你吗?温柔,安静,稳重的你。我觉得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其实我也十分惶恐,就像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漂流,仅靠一艘救生船和一块指南针去寻找海岸。茫然无时无刻不在我脑袋里翻涌。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我说了很多没脑子的话,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好好吃饭,你太瘦了,两条手臂像小树枝,似乎轻轻捏一下就能被折断,说话声也有气无力,整个人憔悴得仿佛快死去。
我再次对那时你所受的一切折磨感到很抱歉,我无比愧疚。
那天你还向我竖中指,笑眯眯地骂脏话,现在再想,那是你难得发脾气,你总是能稳重应对一切突发事件,所以,发脾气的你让我感到又新鲜又可爱。
你现在在笑吗?我知道监狱生活让你饱受折磨,几度精神崩溃,我希望你可以多想想我,还有我的座头鲸,多想想我们。
我很想你,座头鲸很想它的小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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