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我可以向你保证,索西,一旦新的精神体住进蕾亚·莫利的脑子,你们的关系就结束了,一切恢复到原先。”父亲走近索西,摆出一副和蔼模样,“就当帮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个忙,剩下的事我们来做,你不用多动一根手指,如果你答应,我就……”
就什么?洛伊听不见。这对父子在悄声耳语。洛伊试图从口型猜,但局长的亲信上前挡住两人,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他讪讪笑了下,挪开视线。
须臾,加百列·索理思拉开两人距离,微微笑着说:“索西,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他对父亲的胸有成竹只觉可笑。
“我不能拒绝,对吗?”他反问。
父亲耸耸肩,不置可否。
“好吧,”索西也耸了耸肩,“但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您知道的爸爸,结合需要培养感情。”
父亲深深打量他。半晌,应允下来。
“一个礼拜。”
“太短了!”
“那就现在?”
“……我知道了。”
索西装得一脸不情愿,被父亲说吊儿郎当也只是无所谓地撇撇嘴。然而当父亲转过身下楼,他顿时沉了脸,神情晦暗不明。他回头看看,已经听不到蕾亚的动静了。
车灯光消失在远处,寂静夜色下只剩索西和洛伊。夜风吹来,吹得索西身上有些凉,他的脚还光着,他低头去看,惨淡地笑了笑。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计划里的一环,父亲怕是早就查清了他和蕾亚的适配性,而自己做出的种种,也正中了父亲的下怀。
真他妈操蛋。
他抬起眼,目光深深凝视路尽头,深深感觉到一种急迫感。
“我、我先回去了。”洛伊嗫嚅道。
“站住,”索西叫住他,“把那堆玩意儿给我关了,晚上是睡觉时间,你要睡觉,小猫头鹰也要睡觉,明白了吗?”
“明白……”
索西深邃的眼睛阴沉沉的:“如果明天我见到小猫头鹰只剩一口气,我就砸了那破地方。”
“……”
“别这么看我,”索西一脸无辜,“我可不想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培养感情。”
“……我知道了。”
索西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一再确认听不到小房间里有任何动静,才匆匆回去寝室。
一进门,他先烧了这两天写的日记,然后把纸裁成便签本大小的尺寸,重新装订,重新写,接着,把几张空白的纸拼起来,依循记忆画下这里的地形图。
2006年5月7日,天气,多云
该死的老东西,竟然用妈妈的去向做条件逼我答应。
妈妈为什么要跟他结婚?他一定骗了妈妈。
说什么临时结合,老东西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我得赶紧行动了。
转天早上十点多,索西才慢悠悠晃进观察室。仍是一身笔挺的制服,脖子上仍挂着头戴耳机,但手里多了一份早餐。
监控大屏上,蕾亚蜷缩在树底下,长耳鸮立在上方的树枝上梳理羽毛,蕾亚仰头看着它,嘴角挂着一丝疲惫的笑容。他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衣服也换成新的,从松松的袖口里能看见绷带一角,绷带直缠到枯瘦的手腕处,看上去更加可怜;右脸腮骨处贴着一块手心大的纱布,额角肿起一个明显的小包,泛着淤青。
索西看得有点儿难受,轻轻叹了声气。
洛伊过来向他报告,说都按他吩咐的办,昨晚没有再监视向导,今天也是一个小时前才开始。
“邀功呢?”索西讥讽道。
“……”
索西脱了外套,把早餐丢过去:“送隔壁。”
“是……”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好。”
意外的,小房间的门和观察室并不在同一侧,洛伊先领着索西上去天台,然后走到另一头的楼梯口,打开铁闸门的电子锁,下到二层,又打开一道电子锁,最后顺着昏暗狭窄的走廊直走到尽头。
相当于绕了一圈。
索西点了根烟,默默记住地形。
到了门外,索西盘腿坐下,冲洛伊挥挥手:“走吧,别打扰我培养感情。”
在开口之前,他整理了好一阵的措辞,甚至在心里来回演练好几遍,可总觉得不对。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扯松领带,嘴里嘟嘟哝哝,真他妈要命,以前跟姑娘们约会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又点了根烟,清清喉咙,尽量柔和地开了口:“早啊。”
没人理他。
预料中。
“我让厨师做了奶酪三明治,还有牛角包,还有咖啡,还让他把面包片稍微烤了一下——至少我觉得不错,”索西抠抠脸,“你尝尝看,不喜欢我再让厨师重做。”
依旧无人理会。
他“啧”了一声:“那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都能弄来。”
半天半天,里面终于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人肉。”
“……”索西拳头都硬了,“这就没意思了!”
“那什么有意思?折磨我有意思?看着我发疯自残有意思?还是像现在这样,亲自给我送饭,问我想吃什么,装得一副好心肠关心我,这样有意思?”
“……”
“你都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索西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晚你跟那伙人一起逼着我发疯,转头今天就送饭过来,我天……你不光虚伪,还想着法恶心我,你真了不起啊。”
“我没有!”
“我发疯的样子是不是很精彩?你应该都看见了吧,疯疯癫癫的,脸上身上全是自己抓破的口子,一点儿也不知道疼,还觉得特别痛快,你都看见了,对吗?”
“……”
“这只小猫头鹰,”蕾亚轻声冷笑,“你就不怕我突然发疯弄死它?也是,你都能把他抓来,和我这个疯子关在一起,当然不怕了。”
“我——”
“是不是还一边看一边笑我那样有多丑、多可笑?”
“我没有——”
“说来还是要谢谢你,”蕾亚打断索西的反驳,“如果不是你给这里装了四台电视机,他妈的360度环绕一样,他们恐怕还不会让我看那些——那些……”
蕾亚哽住。索西能听见他的呼吸很急促。
“听不够,还要我看,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我……”蕾亚哽咽道,“就为了打开我的脑子。”
他忽然笑了一声,随即恨毒了似的低吼:“你们这些畜生!”
索西被说得无地自容,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才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觉得抱歉就让我出去,换你进来试试什么滋味儿。”
“……”
“对啊,你是五感高敏感的哨兵,你比我更容易受影响,真想看看你那张傲慢的脸因为五感受折磨变得扭曲,眼睛瞪着,嘴巴张着流口水,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抽搐,还不停惨叫,一直在叫一直在叫,喉咙都叫哑了也没人理,”蕾亚轻轻笑了下,“就像我一样,一定很丑。”
“……”
“索理思少校,你们心里头计划什么,我都清楚,但我心里想什么,你们就是把我的脑子挖出来都不知道。”
他知道。索西张了张嘴,差点就说出来。
他已经犯过一回蠢,不能再犯第二回。
忽的,长耳鸮从洞里探出头,像是想逃走,但索西坐在这儿挡住它,它瞪圆眼看一时,缩回去了。
索西捡起长耳鸮遗落的羽毛,捏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沉吟几秒才开口:“蕾亚,你知道我和你的适配性多高吗?”
“……”
“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清脆的树枝断裂声传来。
索西又说:“如果你再不配合就只能跟我结合了。”
“……做梦!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索西没有理会蕾亚的愤怒,丢掉羽毛,踢上小方洞的门,大步离开这儿。
接下来的一整天,索西一直待在观察室。他像哑了似的不发一言,始终沉默地看着监控大屏,只中间出去几次抽烟,然后带一身烟味、顶着一张郁卒的脸回来。
蕾亚那些话始终在索西脑子里打转。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他当然有愧疚和自责,但更多的是对洛伊的愤恨。
这个阴险的狗东西!钻了他的空子对蕾亚加倍折磨,还把他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告诉父亲。结合这种馊主意怕也是他想出来的。
索西清楚地知道得尽快从眼下困境中脱离。
他一瞬不瞬凝视大屏上的蕾亚,天生高耸的眉骨让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凶。
蓦地,蕾亚抬头看向其中一个监控。
两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像他妈接通脑电波一样神奇,蕾亚对着监控,对着这边内心复杂的索西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仿佛在说,你们到头来还是用结合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进入我的精神域。
索西并不为所动,打开蕾亚那边的电视机讯号,但关了声音。他的脸出现在四台电视机上,他冲旁边的摄像头比了个手势,示意蕾亚去看电视。
蕾亚迟疑几秒,走过去。
索西把嘴贴近摄像头,无声地说了一个词语:独,角,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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