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椅子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执起茶壶的手微微发抖:“黄二可曾与你说过,我是如何患上的这不治之症?”
时久老实点头:“嗯。”
虽然黄二叫他不要提,但既然是季长天主动问的,那就不能怪他了吧。
“……没想到还是会触景生情。”季长天看着茶杯中泛起的涟漪,仰头将茶水饮尽,不知是不是冷茶的刺激,他低声咳嗽起来。
时久生怕他没着凉,又喝冷茶喝坏了肚子,忙道:“我还是去烧些热水吧。”
“不必麻烦了,”季长天放下茶盏,“我只是不明白,三哥为何要暗算我?自我病后,父皇便很少再来看我,其他兄弟也都当我不存在,只有大哥还愿照拂我一二,三哥偶尔会给我捎来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我们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我自认为,关系还算融洽。”
时久:“……”
他要怎么告诉宁王,根本不是庄王动的手,是皇帝在栽赃嫁祸,要暗害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照拂你多年的大哥。
这宁王殿下倒是重情,可惜也太单纯了些。
“就像我至今也搞不明白,当年究竟是谁毒杀了我的母妃,又是谁将我推进冰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因我挡了谁的路?”
季长天苦笑了一下:“我在兄弟中只排行第七,无论如何皇位也不可能落到我头上,我与母妃不争不抢,为何一定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他说着看向时久:“小十九,你可否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时久:“……”
纵然宁王没有夺嫡之心,可先帝的偏爱代表了一切,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人人都靠猜测皇帝的心意而活,一对备受宠爱的母子,对其他皇子来说已是致命的威胁。
他看着季长天憔悴的面容,实在说不出什么打击他的话,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道:“不是殿下的错,只是殿下生不逢时。”
季长天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从那双深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怜悯。
玄影卫为皇帝办差,是帝王手中一把锋利的刀,他们本不该有任何个人情感,帝王的命令便是他们生存的准则。
可如今这个,却是人性未尽。
季永晔竟敢把这样一个人安插在他身边,该说是他过于自信,还是过于轻敌?
既然皇兄自己不珍惜,那他不介意代为关照,这小暗卫性子纯粹,是非分明,未尝不可为己所用。
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他也腻了,每次都将身边的眼线打发走,确实太过无趣,这一次,不妨换种手段。
“你说得对,”季长天笑了笑,仿佛放下了什么一般,“若我不出生在皇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既已发生了,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罢了,与其执着于过去,不如放眼当下,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能活一天算一天,纠结那些也于我无益。”
时久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殿下会长命百岁。”
季长天一顿。
长命百岁,如日中天……
父皇为他取下这名字时对他的希冀,不知后来可还记得。
他站起身来,轻轻为时久整了整衣领:“放心吧,我也没那么容易死,这么多年都苟延残喘过来了。何况我若死了,谁给你们发工钱?”
“马上就要回晋阳了,不如想些高兴的事,等回去以后,我便带你们游山玩水,吃遍佳肴美馔,小十九觉得如何?”
时久点头:“一言为定。”
季长天打了个哈欠,困倦道:“我有些乏了,要睡了,我身体无恙,你也睡吧,不必守着我。这雨不知要下多久,明日我们等雨停再出发。”
“好。”
时久看着他在床上躺下,稍作犹豫,也跟着躺了下来。
他很少会和别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不过前半夜都已经睡了,后半夜也接着睡吧。
外面雨还在下个不停,噼里啪啦的雨声相当助眠,躺下没一会儿时久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天终于放晴。
这场雨让几个暗卫不约而同地睡过了头,碰面时皆是睡眼惺忪,黄二打了个哈欠:“早啊。”
“不早了,已经巳时了,”十五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一副熬夜过度的萎靡样,说着话眼皮就要往一起合,“你们要是再不起,我真要昏死过去了。”
“你辛苦了,昨夜可有异常?”
“没有,有也不知道,雨下得这么大,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黄二点点头,又看向时久:“殿下呢?还在睡?”
“已经起了,正在洗漱。”
“他没事吧?昨夜……有什么异常举动?比如做了噩梦,突然惊醒什么的。”
季长天经常做噩梦惊醒?
但刚刚他出来时,对方特意叮嘱他,不要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黄二。
大抵是不想让黄二担心,也能理解,毕竟这人太爱小题大做。
于是时久摇头道:“没有,睡得很安详。”
“?”
“……安稳。”
黄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殿下又要因为这件事再大病一场。”
时久:“。”
并非多心。
不过,说季长天要大病一场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觉得他会有事,才故意把照顾他的活儿丢出去?
时久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了。
黄二没再多问:“等殿下来了,咱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出发吧。”
很快季长天下了楼,他换回了昨天那身衣服,又是花枝招展的样子了。
昨天的晚饭吃得太丰盛,今天早饭便随便吃了点包子和粥,吃完了,几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今天我可不负责赶车了,”十五困得头重脚轻,哈欠连天,“你们谁爱赶谁赶,我要上车补觉。”
时久表示同意。
疲劳驾驶不可取,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十六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伤还没好,手疼。”
“这么点小伤还要告假?”黄二不屑道,“我警告你,最后一天。”
备用车夫又少了一个,这下只能二选一了,黄二看向时久:“十九,要不你来?”
时久很不情愿:“为什么是我?”
季长天在旁边扇着扇子,颇有兴致地看起了热闹。
黄二语重心长,殷切叮咛:“你是新人,当然应该多多历练,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摆在眼前了,还等什么?”
时久面不改色,毫不动摇:“以后历练的机会还多着,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您是前辈,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您抢功劳,还是您来。”
黄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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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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